垂死的天使(3)

一天早上,几个医生围在我的床边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我需要输血的事情。第二天一早,父亲就走了进来,他在这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房间里显得那么魁梧高大,就像个英雄一样。他宣布我将要接受一些他自己的“优良的吉卜赛血液”。突然间,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我们并排躺在担架上面,胳膊上插着玻璃管子。那套吸入循环水泵的装置居然还是手动摇柄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咖啡研磨机。父亲和我都盯着深红色的管子看,每次手柄一转动,父亲管子里的血就会跑到我的管子里。

“这能帮你渡过难关,”他鼓励我说,“很快你就能回家了。”

我想当然地完全相信了父亲的话。

当这个过程结束时,我的心情又降到了谷底,因为父亲站起身来,再次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里。但没过几天,我的烧就退了下来,咳嗽也好了。一天早晨,父亲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让我撑起我那纤弱的身体下床,沿着走廊走进一间更衣室。他告诉我说:“在那里有件给你的小礼物。”

虽然双脚还软绵绵的,但我抑制不住兴奋之情,坚持走到了大厅。我本以为母亲和妹妹们正在那等着给我惊喜,但事实上我走进房间里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小小的皮箱。父亲探进头来让我打开箱子,赶快换上衣服。我身体十分虚弱,连站都站不稳,根本没力气打开箱子。但我不想违背父亲的旨意,更不想就此错过一个跟他一起回家的机会。

于是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打开了箱子,然后发现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惊喜。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我的衣服——很显然是母亲的杰作。衣服上居然放了个黑娃娃,而且正是我几个月来朝思暮想的那种黑娃娃。我一把抓起娃娃大哭起来。在这之前我从没拥有过只属于自己的娃娃,甚至连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没有。我的每件衣服和玩具都是和妹妹们共用的。但很显然,这个黑娃娃只属于我一个人,它完全归我所有,并且能够很轻易地和伊娃、埃丽卡的白娃娃区分开来。要不是我那两条软绵绵的腿不听使唤,我简直要高兴地跳起来了。

到家后,父亲把我抱上楼安顿在床上。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最多只能坐在阳台舒适的椅子里透透气。我搂着心爱的黑娃娃坐在那里,让温暖的阳光晒着我的皮肤,羡慕地盯着花间树下玩耍的妹妹们。能够回家,我就已经感到很高兴了,因此并不介意自己不能和她们一起玩。

遗憾的是,我错过了新学期开学。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最喜欢的老师布克利(Burkli)太太突然带着全班同学来到我家门前。她们站在阳台下面,唱起了我最喜欢的欢快的歌曲。临走前老师还送了一只可爱的小黑熊罐子,里面装的都是最美味的松露巧克力,我用破纪录的速度把它们一扫而光。

慢慢地,我的身体逐步恢复了,加入那些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队伍之后很久我才意识到,我的康复主要归功于那些世界上最好的灵药:我在家中得到的关怀、安慰和爱,外加一些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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