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3)

等到父亲再次回到产房想要安抚母亲时,迎接他的却是另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消息。母亲又生下了一个女婴,而且她和我一样,也只有两磅重。在父亲向祖母追加了这个好消息之后,他发现母亲还是在一阵阵的宫缩,痛得要死要活。母亲发誓说自己绝对还没生完,肚子里面肯定还有一个宝宝没出来。父亲说什么也不相信,他还以为母亲是因为劳累过度而开始胡言乱语了,就连经验丰富的老医师也不得不同意父亲的看法。

但突然间母亲的宫缩又变得更加频繁了。她开始用力,没过一会儿就又生出了一个女婴。这次这个比前两个都要大得多,足足有六点五磅[约等于两千九百四十八克。],比前两个婴儿重两倍还多,而且还长着一头卷发!我那筋疲力尽的母亲立刻就激动起来了。怀胎十月,朝思暮想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终于生了个满头卷发的小宝贝。

行医多年的B医生觉得自己能够未卜先知。我们是她接生的第一个三胞胎,她仔细端详我们的五官,向母亲预测我们的未来。她说最后出生的伊娃是“和她母亲最贴心”的乖女儿,而老二埃丽卡则会“选择保持中立”,然后B医生又指着我说这个女儿是带领其他两个来到这个世上的人,“你永远都不用为她操心”。

第二天,当地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刊登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库伯勒家生了三胞胎。祖母一直都以为父亲在无聊地和她开玩笑,直到她看到报纸上的大标题才相信了这个事实。庆祝会一连开了好几天,只有哥哥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充满魅力的小王子时代突然间就这么结束了,他发现自己被堆积如山的尿布淹没了,很快又得把沉重的婴儿车推上山丘,然后看着他的三个妹妹坐在同样款式的尿壶上面。我认为,正是这个时期对他的忽视,导致他后来和家人变得很疏远。

三胞胎之一的身份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我甚至都不会诅咒我的夙敌碰上这种事。因为我们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大家根本分不出我们谁是谁。收的礼物都是一样的、老师也给同样的分数;在公园里散步时,路人会问我们哪个是哪个,有时连母亲都承认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从小我就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包袱。这不仅是因为我生下来就是个两磅重的小不点儿,差点活不下来,而是因为整个童年时代,我都在为了我是谁这个问题纠缠不休。总觉得自己要比别人多花十倍的时间、多十倍的努力去证明我自己确实……确实有那么点活下去的价值。这让我每天备受煎熬,度日如年。

长大后才发现,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在迈入这个世界前,命运已经为我选好了家庭背景。它也许并不美好,也许并不是我想要的,但却让我具备了坚韧、果断的性格和毅力,这样我才能完成人生中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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