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往事 第三章(3)

盛珠温柔地抚摸着:“迪迪,咬着我……”

柯迪的嘴依旧机械地张着,没有动。“迪迪,合拢嘴。”

柯迪居然听话了。

在柯迪合拢嘴的时候,她浑身一颤。盛珠意识到这才是她应该做的,因为怀里的人不是别人,是她的丈夫,她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激烈反应,她为此而自豪,这种感觉盛珠来北京之后从来没有从另一个男人那儿体验过,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别的男人身上找到做妻子的感觉,这种感觉好温暖,好踏实,像是疾风暴雨中一座坚固的爱巢,令人忘情,她似乎忘了柯迪是一个病人,她的动作不再轻柔,她拼命把胸部摁在柯迪的嘴上,渐渐地她的乳房几乎覆盖住了柯迪的整个脸。而意外的惊喜稍纵即逝,柯迪张开了嘴。

“我要盖大衣,”机械地张着嘴,“我要那件在石河子广汇大厦买的大衣。”

“大衣明天一早就拿给你,”盛珠说,“你先起来,我打水给你洗一洗。”

“大衣是在石河子广汇大厦买的。”

“是的,我知道是在石河子广汇大厦买的。谢校长也知道了。”

“我要大衣——就是那件在石河子广汇大厦买的大衣。薛老师说是从家里买的,其实是在石河子广汇大厦买的。”

“大衣明天给你,现在让它晾晾,我正开着窗户让风吹干它。好吗?”

一厢情愿的努力没有换回妻子的满足感。不过还是有些进展,她没有太失望。端来水,把他从床上扶起来,盛珠解开他的裤子,在把他的下身洗净之后没有立即替他系上裤子,而是无限温情地把脸伏在上面。盛珠想到高文偶尔犯的毛病——念念不忘什么子弹什么橡皮的,就像柯迪念念不忘石河子广汇大厦,不忘大衣,不忘谢校长。当然,这两者不完全一样,尤其是对高文这一症状的原因她还不了解,也不想了解。那也许是暴雨之后天空留下的一个破绽,一个败笔,黑洞一样让盛珠可望而不可即。

十一点多钟,高文还没有回来。盛珠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在和她同居的日子里他也会去千善子那儿,对此盛珠不是很在意。

她再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高文正横卧在一条铁轨上,更不会想到他在那条铁轨上已经卧了几个小时了。

盛珠决定不回自己屋子,搂着柯迪睡一夜。

她觉得柯迪若能正常做爱了,病情就大有好转了。

她不知凭什么以此为衡量柯迪病情的分界线。

盛珠一方面觉得这很荒唐,一方面又固执地这么认为。

柯迪在她的怀里轻轻打着鼾,盛珠不再抚摸、挑逗他,就像母亲那样不忍把他弄醒。

在柯迪断断续续的鼾声中,盛珠也睡着了。

盛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下半夜的时候,盛珠被一声闷响惊醒。

她意识到是推门声的同时,看到了柯迪手持一把菜刀从外面进来了。

盛珠大惊失色。

“你要干什么?干什么?”盛珠坐起来,拽起被子捂在胸前——昨晚睡觉时没有穿上衣,“迪迪,迪迪,我是盛珠呀,你要干什么?干什么?”

柯迪径直来到床边,缓缓地举起刀。

这时候盛珠才意识到要逃生,她拖着被子跑下床,赤脚退到了窗户前。

“迪迪,快放下刀,你要干什么?你要杀我吗?我是阿珠呀,我是你的阿珠呀,你不认识我啦?啊?”

盛珠浑身颤抖得就像风中的枯叶。

“快放下刀,放下刀……”

“不。”柯迪举着从厨房拿来的菜刀,晃晃悠悠地朝她走来,“我不放下刀……”

盛珠沿着墙向左边慢慢移动,她想移到门边,拨开门就可以退到阳台上。

“放下刀,放下刀,”她一边踮着脚移动,一边叫嚷道,“快放下刀,你这个死东西,真是个疯子。你干吗要杀我?我是你什么人你都不知道了?”

“我要大衣,”柯迪一边朝她走一边说,“我要在石河子广汇大厦买的大衣。”

盛珠恍然大悟。

盛珠说:

“快放下刀,我马上就把大衣拿给你。”

盛珠飞快地跑到自己屋子里。她抱来黄呢大衣的时候,当的一声,柯迪手上的菜刀掉到了地上。

柯迪笑嘻嘻地说:

“大衣,大衣……是我在新疆石河子广汇大厦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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