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往事 第十二章(2)

施大爷目光环顾,发觉挨墙的椅子上只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他,女的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披散着头发,双手摞在双膝上。其余人都在舞池里跳舞。

始料不及的是,披散着头发的姑娘朝他走来,后来这位姑娘承认,在她准备请他跳舞的时候,她没有看清他是一个老头,施大爷也感觉到姑娘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愣了一下,但姑娘还是伸手邀请了。

既兴奋又慌乱,他不知道姑娘要干什么,明白了姑娘的意思之后,施大爷更加兴奋也更加慌乱。

施大爷当时由于情绪异常说起了河南土话,高文至今不清楚,施大爷说起河南土话的时候才含混不清。

“怎么啦?”姑娘礼貌地问。

施大爷这才想到不该说让人听不懂的话,在明确自己应该吐字清晰的时候,他说的话一般都不再是河南土话了。

“我没跳过舞呀!”施大爷躲闪着。

“没关系,我带你跳。”姑娘说。

施大爷居然真的站起来了,姑娘把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的时候,施大爷紧张得舌挢不下,像木偶一样机械地站着。

姑娘披散的头发上散发着一种施大爷从未闻过的香味儿,后来回忆时这种香味儿依然使他兴奋又慌乱,而且多了一层秘不可示的含意。

舞当然没有跳成。

姑娘离去的时候神情沮丧。

又一曲响起的时候施大爷看到了高文。他不敢相信高文也在舞场,更不敢相信高文这次搂着跳舞的就是披散着头发的姑娘。

瑟缩着身子,磷火一样的目光紧追着高文和那姑娘,施大爷后来在心里承认,对高文隐秘的嫉恨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施大爷不愿回想他后来看到的情形,回想那种情形的时候心里总是极不好受。

高文在跟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姑娘跳舞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把嘴紧贴在姑娘的嘴上,更要命的是姑娘也非常主动,紧紧地抱着高文,他还看到姑娘的手在高文的背上上下滑动,虽然隔着衣服,施大爷还是想到了“抚摸”这个词。

施大爷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愤怒,但明白他是不能发作的,他不仅没有理由制止高文这样做,甚至压根儿就不能让高文知道他也来了舞厅。

施大爷在决定进舞厅以至进了舞厅之后都有一种犯罪感,发觉舞厅里还没有一个人的年龄有他这么大的,连在门口卖票的人也是小青年,施大爷在这之后就像隐瞒一次耻辱的犯罪事实一样隐瞒着去舞厅的事,所以高文至今也不知道。

高文每次吃完晚饭出去的时候,他都有一种潜在的愤然情绪,好像高文要去和他的女人约会似的。施大爷知道他是去那家舞厅跳舞。

那一晚,高文在搂着披散着头发的姑娘跳舞的时候,施大爷溜出去了。

他在俱乐部门外心事重重地踱着,高文和那姑娘亲嘴的画面越过晃动的人头和扑朔迷离的灯光浮现在他眼前。

有一些男女从舞厅里走出来的时候,施大爷知道散场了。

像鬼一样猫在对过那幢楼的一个门洞内,他看到高文跟另一个矮胖的女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出来,他以为高文勾搭上披散着头发的姑娘了,看到高文没跟那姑娘一起出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妥感。

披散着头发的姑娘大概是最后从舞厅里出来的,他躲在门洞里主要是为了看她,她走出舞厅大门之后,里面就不再出来人了。

施大爷看到披散着头发的姑娘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心里便产生一种怜惜。

后来他跟在姑娘身后走着。工厂住宿区内的路面非常干净,姑娘的身影就映在非常干净的路面上,施大爷行色鬼祟,若干天之后施大爷也不知道为何跟在那姑娘身后。直到施大爷折回往自家方向走的时候,姑娘也没有察觉到他。

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不过他没敢进舞厅,高文吃完晚饭就出去了,施大爷认为高文肯定在舞厅里。

躲在昨晚的那个门洞里,窥视着俱乐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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