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冥想(1)

印度,1970年

人类的心灵,已经存在了数千年之久,应该彻底改变并解除自身的制约。只有如此,许许多多复杂的生存问题才能得到解决。心灵能否经历一场彻底的手术、一次根本的突变,不仅仅改变脑细胞本身的结构,而且也改变内心和头脑的品质?这样的一颗心能否在混乱、残忍和暴力的生活之中——现代社会正是如此——自由地、不受打扰地、安静地运作,不带有任何抗拒,也不从社会中退隐?

我发现迫切需要带来一颗清新的心灵,而不是拥有千万个经验的心,也不是困在某种特定的宗教、社会或经济文化模式之中的心。这些模式贯穿整个历史,被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只在这里或那里改动一点点。经济和社会革命实际上根本不是革命。作为人类的一员,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这个有着巨大的悲伤、丑陋及暴力的世界上,过着一种毫无意义的生活,我想知道人类的心灵能否真正地转变。在那种转变本身之中,就有我们所有问题的解决之道——爱和真相的问题、是否有上帝或真理、人类能否没有冲突地一起生活。若要用你的心、你的生命去真正弄清楚这些,就必须有自由——看、探究、观察的自由。观察的自由当然是首要的事情,因为只要有任何形式的偏见、结论,任何理想、信念,尤其是只要有任何恐惧,自由就被否定了。

如果有任何形式的恐惧,显然整个心灵的整体就无法去看。我们登上了月球,这是一项非凡的成就。我们的大脑有能力办到这些。但是我们的内心是奴隶,没有自由;我们无数次地重复着同样的社会、宗教和经济模式。在心灵和我们生命的最深处,根本没有任何改变。我们是一群现代怪物。

心灵究竟能否经历这场巨大的、立即的革命?这样它就能带着一种崭新的品质来生活,没有这种对快乐的渴望——快乐完全不同于美和喜悦的绽放。快乐从来不是喜悦,因为快乐中始终有恐惧。而一颗没有狂喜的心不可能是自由的。快乐是思想的产物,而思想始终是陈旧的;思想从来不是新鲜的,思想从来不是自由的,尽管你也许会谈论自由。思想在任何层面上都无法自由,因为思想是记忆的反应,而记忆始终属于过去。思想根植于时间,也就是过去之中。当讲话者说到这些时,请在你自己身上观察这一点,不要仅仅同意或者不同意——那毫无价值。

人类的心灵,有着惊人的能力,但从未发现它究竟能否自由——从根本上摆脱恐惧,因为我们被不计其数的恐惧所连累。若要发现,你就必须观察你怀有的恐惧——不谴责它们,不压抑也不逃避它们。那观察之中没有观察者和被观察之物的划分。观察它们,而不带着过去、“我”(也就是观察者)。

当讲话者讲到这一话题的时候,请务必试着去做,因为我们今天晚上将会探讨一些非常复杂的问题。如果你不从一开始就这么做,你就跟不上后面将要讲到的内容(我也不知道最后将会讲到什么)。一颗恐惧的心不可能敏锐、清晰、不困惑,所以它永远无法知道喜悦或者极乐的品质是什么。

人必须摆脱恐惧,不仅仅摆脱意识层面的恐惧,而且要摆脱心灵深处所谓潜意识层面的恐惧。我们大部分人都无法通过一步步地分析自己,使自己达到非常清晰的状态;我们必须深入探索一下,来了解分析的毫无意义。整个分析过程都是完全错误的,如果我们可以使用“错误”这个词的话。因为其中总是有个分析者,也就是过去、是累积的知识;而他,头脑这个整体的一个碎片,总是从他积累的东西出发,去分析其他的碎片。观察你自己的分析活动,稍稍深入进去探索一下,看到这种行为的彻底无益,就会给心灵带来一种洞察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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