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保垒》 二(2)

整场聚会她都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孩看,想问他是不是死而复生,是不是新闻报错了。可最后她什么都没问,她忽然发觉原来初恋根本就不像地铁上遇见的那个中尉。

女孩终于忍不住请托朋友帮她去查那个身份编号后的名字,朋友发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其实那只是个对你一见钟情的男孩啦,”朋友说,“他喜欢你,想让你记住他。”

可是等女孩知道他的名字,他已经离开很久了,而在女孩的心里,他一直以另一个人的名字活着。

我把小说转发到军队内部网上,大家都被感动了,只有三个人例外,大猪、二猪、将军。

大猪看完之后用牙签剔着牙,摇头:“没劲!原本是干柴烈火的好事儿,哥们太怂!”

二猪看完之后拍着自己的胸肌,摇头:“没劲!太文艺,爱我就要说出来,不要光想我!”

将军看完后点燃一支中华,摇头:“现在的作家也太喜欢胡诌了,静安寺那站怎么会上来带重型武器的部队呢?驻扎在那边的都是文职干部,我们的行动队分明是驻扎在宝山站!”

我急了,说这是小说啊小说!我们不能吹毛求疵,要看内涵!

将军一愣说:“什么内涵?内涵有什么好看?”

我很丧气,觉得交友不慎,生活在一群糙汉中间,都没有人可以倾吐心声。

我自己是很喜欢那个故事的,我读完觉得作者是在讲一个道理,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那个人其实只是你自己心里的一个幻影,偏偏你就是没法从那个幻影的手里逃脱……

该死!我又想给林澜发信息了!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把手机摸在手里了。

算了算了,发就发吧,反正类似的骚扰信息我也经常发。

这趟地铁会带我去龙阳路站,路程大约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里我无所事事,可以用来等她回复。

今天聊点什么呢?

“你干什么呢?”

我输入完这条信息立刻删了,感觉是没事找事,纯粹撩闲,林澜肯定懒得回我。

“刚把分析报告做完,熬了一夜,哇噻!真是累爆了!”

输完又删了,看起来非常婆妈,我凭什么对林澜汇报工作汇报生活?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真够烦的,尘埃云一来,阴得跟夜里一样。”

也还是一副没话找话的腔调。

“早晨读到一首里尔克的诗,想跟你分享……”

算了……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理科男生挫到老,想起某个女孩,却连一条上点档次的信息都写不出来,我有点垂头丧气。

对面的液晶屏上正播着地铁安全小短片,主角照旧是孙悟空和猪八戒,这是上海地铁的老传统。

孙悟空教诲猪八戒说,如果在乘坐地铁过程中遭遇光流轰炸,应该立刻躲避在车厢的角落里,或者其他有支撑的空间,比如长椅下,此间要用手机不断拨打求救电话。

正撞到我们理科男的枪眼儿上了,我不由得歪嘴冷笑。

扯淡吧!长椅能管事儿?这帮编导以为光流轰炸跟地震差不多?根据计算,光流中的能量密度可以和氢弹相比!它们能在一平方厘米的面积上施加一栋摩天大楼的重量!如果泡防御被击穿,我们的结局会跟新德里一样,无人幸免。

真要有一天光流落在了地面上,与其瑟缩着祈祷,不如把你能想到的最离经叛道的事儿做了,比如裸奔穿越南京西路,和整个上海一起化作尘埃云。

这么想来也蛮美,上海化作一场铅灰色的尘埃云,飘到东海上空,化成一场铅色的雨降落在海上,寂寥得很牛逼。

其中有些灰是我的,有些是林澜的。

车厢猛震,地铁带着刺耳的噪音减速,所有的灯同时熄灭。

出什么事了么?我倒不惊慌,地铁忽然停运有很多可能,也许只是临时检修。

“我现在去浦东机场,经过花木,要不要给你带点花?”我在黑暗里写出了这条也还是没什么意思的信息,发了出去。

灯又纷纷亮了起来,屏幕也亮了起来,画面切换为市政府发言人:“现在插播市政府紧急通知,今天下午二时至四时,南浦大桥短暂关闭,仅供特许车辆通行,请计划途经南浦大桥的驾驶者绕行。”

地铁播音跟着响起:“各位乘客,接到市政府紧急通知,本次地铁将在人民广场站停止运行,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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