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打落她的手，拂袖而去。几个月前，她也给我一张同样的支票，是为买断我的爱情，让我离开她的儿子。而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主动放弃这场爱情，她却再次拿出这张支票，理由是，她觉得对我亏欠。
有点微微反胃，忍不住做一个吞咽的姿势，阻挡恶心的感觉——不，我不是为眼前的支票，而是心情不平时的妊娠反应。
唐卡的母亲那样焦急而不安地看着我，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不久前，姜荷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她们都是为同一个人，唐卡。
过了好半天，似乎是好半天，我伸出手，接过那张支票。“好，我收下，阿姨，我要谢谢您对我的爱护，因为，您从来不曾欠我什么，给予的，是我多得的。唐卡纵有他的任性，可是他爱你们，若日后，再有分歧之处，请担待他。”
我将支票放进包里——如果这样可以令她内心平静，不再觉得亏欠我，我没有必要用清高的姿势去拒绝。当初，我拒绝，是为了唐卡。为了他，我可以拒绝全世界的财富。现在，我失去他了，再以同样的姿势拒绝，我不觉得我有多么高尚伟大。那只会让眼前这个看上去略显憔悴的妇人更加不安，她会认定，我恨她，不肯原谅。
而我，真的从来不曾恨过她。何况，我需要钱。人生的这些年，我一直都需要，成年后，一直拼命靠着自己去赚取。而现在，需要钱的不只我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我经历过贫穷，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是现实，纵然如今我有周赫，但周赫，他并不是天生欠我的，要替我事事承担，不仅抚养我，还要抚养我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
那真的不公平。
所以，我收下这张支票。
唐卡的母亲这次松口气，“拂朗，你是好孩子。如果，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什么，随时找我，随时。”
我笑笑，我会。并且我会将她最后这句话当作是对我的尊重，而不是同情和怜悯。
“你要好好的，以后，让唐卡放心你。”在我背影后，她慢慢说。
我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是的，我要好好的，只有好好的，唐卡，才可能不因为牵挂和负疚而难过，才会好好的。
我一定会好好的。我也没得选择，我爱唐卡。
赶在周赫下班前回到家中，将那张支票兑取了，换了一张存单夹在书柜的一本书里。很随意的位置。是我喜欢的一本书，我会记得住书名。
周赫买了排骨，煲汤。在排骨汤飘出浓浓香味时，电话响，是家里的座机。
周赫过去看一眼号码，同我说，周哲的。然后接起来，说：“儿子……”
这对父子一如熟络的好友，在电话里随意说笑。我坐在他旁边削苹果，恍然觉得这气氛，很像一个温馨的家。
不知道那边周哲在说什么，周赫应了两句，忽然将电话递给我，“拂朗，周哲要同你说几句话。”
我犹豫一下，在周赫的笑容中接过电话，说：“你好。”
那边男孩子的声音很清澈，“嗨，美女，你好。”
我笑起来，“你如何知道我是美女？”
周哲的笑声更是爽朗，“我爸的眼光绝对不会错，他定然，非美女不娶。陈拂朗，你可要对我爸好，不然，我可不同意你做我妈的。”
我的脸一下红了，周赫说过，周哲二十三岁了，只比我小了三岁。这样一句话自一个比我小三岁的男孩口中说出，我自然有些尴尬。
周哲的口吻忽然认真起来，“我爸是好人，陈拂朗，希望你们幸福。”
“谢谢。”我说完这两个字，周哲和我说再见，收线。
周赫显然猜到周哲电话里的大致，笑说：“现在的孩子，都没大没小的，他高中就去了国外，有些国外的生活习惯，但心地还不错。”
原来周哲离开家已经那么多年。只是大概知道，周赫是十几年前离婚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也许他太挑剔吧。
周赫将削完的苹果递给我，说：“一会儿可以喝汤了。”
“是，”这段，我频繁觉得饿，饭量渐长。这种感觉，让我在很多刹那中，会忽然忽略掉失去爱情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