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感觉意外,好像她每次找我,我都觉得意外。因为之前和之后,我和她,并不存在任何可以交集的理由,尤其现在和以后。
但我还是接了电话,是我将唐卡送还她,我最宝贵的都放弃了,还会计较什么呢?
电话里,姜荷的口吻不再犀利,她很平和地问候我,“拂朗,这段,你好吗?”
我回答她,我的现在,和我人生所有阶段并不不同。
但我知道,这样的话,姜荷并不会真正懂得,她不会知道从我五岁起,一直在生活中承受不同的伤害和疼痛。每一个阶段。
“拂朗,我和唐卡要结婚了。”她说,“想你已经知道了。”
“是。”我平静回答她,“我在报上看到你们订婚的消息。”
“但是,唐卡忘不了你,现在,他每天话很少,只是拼命工作,像个陀螺,或者是想逃避我。”姜荷叹口气,“有时,我也会想,为什么我们要拼命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得到他,可是,他的心不在这里,拂朗,你知道吗,有时我宁愿是你。”
我笑了一下,“姜荷,交给时间吧——”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和她,都只能交给时间。我不想说任何虚伪的话,不想否认她认定的唐卡对我的情感。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这个女子,从她放下身姿乞求我的那一刻,她就已不再当我是敌人,所以,也无须再说任何逞强和挑衅的话。
她也笑笑,是苦笑,我听得出来。她说:“我听你的,交给时间,我也只有交给时间。拂朗,我真的自私,即使我明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这里,依然不能放他走。不,我不能,即使他不爱我,我还是要活在他身边,否则,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
我理解,安慰她,“会好起来的……”
我们这样讲话,像一对朋友在倾诉心事,如果外人听来,一定不会想到,曾经,我们是见面便会剑拔弩张的情敌。
是谁说,若非生为情敌,我们必定是知己,因为我们有如此共同的爱好,都深爱着同一个男子。
你来我往,说了好半天,姜荷似才想起主题,“对了,拂朗,是唐卡的母亲要见你一面,让我联系你,我差点忘记。”
我一愣,想起那面若冰霜的妇人,她见我,有何用意?
“我知道难为你。”姜荷说,“但唐妈妈没有恶意,拂朗,我想,也许,她想同你说抱歉。”
她不欠我什么。她没有做错什么。我对姜荷说:“麻烦你同她说,我从不曾怨过她,从不曾。”
“见她一面吧。”姜荷劝我,“唐妈妈是要强的人,你拒绝她,她心里会不安。她已经说过几次,又不想唐卡知道。”她说:“拂朗,你不是小气的人,别拒绝她,她快是老人了。”
姜荷这样说,好似我们真的是朋友,而我,果然也无法再强硬拒绝——并非我不是小气的人,我接受见她的唯一理由,是因为,她是唐卡的母亲,是唐卡的亲人。而且,如姜荷说,她快是老人了。我狠不下心。
没有对周赫说和唐卡母亲见面的事,我们约在下午,周赫上班的时间。并非想刻意隐瞒,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即使做了夫妻,各自的人生琐事也不见得要事事摆到桌面上的。
唐卡的母亲让人过来接我去了武胜关内丛林深处的一家茶馆,两层的小楼,有爬满藤子的篱笆小院和露天的台子。那些藤子,在即将到来的春天已经泛出浅浅的生命的绿色。
这是有钱人才能寻到的场所,如最初,唐卡带我去的酒吧。
司机为我打开车门,我看到唐卡的母亲在篱笆小院的栅栏门边等候我。穿一件咖啡色驼绒大衣。
唐卡的母亲真的很美,唐卡的五官,有一处同她很像——唇。
绯红,柔软,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