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

那一段时间并不太短,岛城过完了它最热闹的夏天,奥运会的帆船比赛结束,连啤酒节也已经落幕。

外地人渐渐离开,城市骤然冷清下来。

唐家那边,或者姜荷,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我想起唐卡的母亲,想起那晚她的恼怒。但是,在后来的事情上,她却相当沉得住气。也许她在考验自己儿子的耐性,她恐怕坚决认定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男人,并且这样年轻,不会真的肯放弃富贵的生活。并且她相信只他们不松口,我和唐卡,我们不可能结婚——我也不会诱导或纵容唐卡这样做。相反,合适的时机,我一直在耐心劝说唐卡,如果有机会,同父母道歉。跟他们,要服软。

但过完整个夏天,唐家也不曾给唐卡服软的机会。

唐卡画艺渐进,依旧兴趣盎然,还没有感觉厌烦。

也许再过一段他会烦了,我想,曾经那样呼风唤雨的生活,现在这样一目了然,即使有爱情在中间渲染着,也是冷清的。

想象不知哪一天早上,唐卡醒来,会忧愁地对我说,这日子,真是枯燥。

那也不能怨他吧。只希望能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唐卡能和父母达成共识,相互妥协,给我一个存在空间。无须太大,能够自由呼吸便可。

转眼到九月,我的生日在重阳节。

竟然已经二十六岁了,我第一次见唐卡,是暮冬,现在,已是初秋。其实不过是半年,但沧海桑田,世事却是诸多变迁。上一个生日,母亲还能亲手为我做长寿面,这一次,陪在身边的,换了唐卡。

我提议同以前一样,就在家中吃碗面。

唐卡坚决反对,执意要为我好好庆祝。

我试图说服他听从我的,于是建议他,“你可以送我一件礼物。”

他却坚持自己的态度,“这是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不能简陋。拂朗,你要给我这样的机会,否则,我会没有自信。”

我再无话可说,任由唐卡在著名的海边的一家旋转餐厅订了位子。

听到他在电话里叮嘱对方,要靠窗的双人台,是生日,准备好蜡烛。

是他以前常去的地方吧?

我没有问。

只是换了干净的衣服,并没有再穿旗袍或者高跟鞋。

还好,这些事情上,唐卡果然从不要求我,他最初见到的,就是一个简陋的女子。

他也只换了白衬衣,黑色西裤。如此寻常的男人的装扮,稍一整理,亦是气度逼人。

和他一起我常觉自己粗糙,不是穿衣服的问题,而是出身和成长环境,那是改变不了的。但唐卡说,他就爱那个粗糙的陈拂朗,装扮后的美谁都可以,粗糙而漂亮,才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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