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拐弯处好汉踟蹰(5)

田家祥说:你说的那点地方,一个人坐上去连腚还堵不严,就是拿到手也多打不了几斤粮,那骚女人也不会觉得你有怎样的了不起。厚皮说:大叔,苍蝇也是肉啊。田家祥说:那好吧,既然你不嫌那块地小,过几天我给你办个手续。

厚皮当即就要给田家祥磕头,被田家祥踢了一脚,他叫厚皮坐下,说:不过,你得给咱大队办一件事。厚皮就问:什么事?大叔你尽管说。我今天就是您的一条狗。田家祥说:街口那条大道,看见了?还是要打通。这么着,你去跟申凤坤说一说,叫他主动拆掉那几间东屋。上一次村里整治街道,碍着兄弟面子我没好意思跟他来真的。这次他可得识相些,不就两间锅屋嘛,又不是金銮殿!

厚皮一听,不说话了。

随他厚皮应还是不应,田家祥继续吩咐:如果说通了,彼此都好说,我会赔偿他的损失。要是说不通,你就去找几个人,把申家那几间破屋给我打了。两间破草屋,有什么舍不得的!

厚皮的脸上堆着一片难色。他咂摸了一阵子嘴,说:大叔,道理呢,谁都明白,可您不是不知道,凤坤大叔的头皮儿怪难剃呢!他是个倔驴,又有文化,我这张嘴说不过他。再说,他家爷们多,我这么榔槺一个人,寡不敌众啊。这件事,大叔您真叫我犯了愁呢。

田家祥说:话不能那么说。你给我弄出街口这一分地,我给你贴边渠一亩多好地,情分的缺口在我这边,知道不?你不干,自然有人干。我不信捧着猪头找不到庙门。

厚皮为难道:现在没民兵了,这挠头的活儿,找谁干啊?田家祥说:你就去找前些日子通街道时被打了屋的那几家,叫他们出来帮忙。厚皮说:那些人对拆院子打屋本就有意见,如何肯出来帮这个忙?田家祥说:厚皮啊厚皮,你啥时能聪明一点儿?我告诉你,你说的那几家,没抽大街前,确实跟申凤坤一个鼻孔儿出气。现在,他们的屋打了,申凤坤的东屋还站在那里,有些人就觉得凤坤赚了大便宜,喘气不顺。这时只要我说打,他们不仅不反对,十有八九还会暗自畅快。厚皮恍然大悟,道:看我这瞎人,到老还是参不透咱大苇塘村人。不过,到时你得下个死命令哟,俺也好有个托儿。田家祥说:到时我在大喇叭里发话,你们只管行动就是。厚皮当即来了勇气,起身说:是的是的,官差人差,差人不差,我是磨道里的驴——听喝就是了。田家祥说:你个熊种,知道汤圆里怎么进的糖!

厚皮正要出门,迎面进来了吕锋。

吕锋也是大苇塘村人,早年和田家祥一起当过兵,又同时退役回来。吕锋上过中学,心性灵活,打年轻时就能说会写,唱过样板戏,还会拉二胡、吹口琴,加上面庞儿俊俏,身个儿出挑,村人给他个诨号,“大姑娘食儿”,意思是姑娘们关注、钦羡、猎取的对象。退役后,吕锋当了团支部书记,田家祥是民兵连长。他们那时都看不上无所作为的支书田福申,两人结成同盟,经过两年多的奋斗,硬是把田福申给掀了下来,田家祥成为大苇塘村的一把手。当是时,田家祥和吕锋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掌权后,吕锋因为和二妮的事被捉奸,决意离开村子出去混,田家祥想尽办法,给他跑到了个工农兵大学生的指标。吕锋毕业后被分配到县商业局当秘书。不久前县上实行改革,领导干部知识化年轻化,吕锋戏剧性地被吸收到县委班子,不久又当了商业局长。

厚皮一见吕锋,就喊:哎哟哎,局长来了,咱大苇塘总算出了个大官!

吕锋潇洒地答道:不就是个小小的局长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厚皮竖起大拇指说:凭您这句话,还得升!

吕锋道:永昌啊,就剩下一副好嘴了——谢您吉言。

厚皮拉着吕锋的袖子,问:大叔您这是微服私访吧?

吕锋把厚皮的手从他的西服袖子上文雅地拨拉下去,正色道:别瞎说!微服私访这个词儿只能用在皇帝身上,我们不兴这么说。我这次回来是给先人上坟的。厚皮就问:扎没扎纸草?吕锋说:咱可不兴那一套,也就是到林子那边烧了两刀纸,连头都没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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