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风云变(2)

我笑着点了点头,其余人皆是大惊,立时解下头盔就要对我行大礼。

他们对南承曜行的也只是军礼,我如何敢受,忙轻巧地跃下马来,避让谦辞道:“诸位将军戍边劳苦功高,又是在外面,这礼就免了吧,我当不起的。”

南承曜笑了笑,却并不出声阻止,他走过来站到我身旁,任由众军士纷纷行下礼去。他的声音微微带笑,且淡定从容,响在这漫天飞雪之中——

“你是我南承曜的王妃,是这世间可以与我比肩而站的女人,没有什么是当不起的。”

我抬眼看他,他却没有看我,侧脸的轮廓,印在风雪中,英俊异常。那一刻,我慢慢垂下眼,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某根柔软的弦,已被轻轻触动。

十日后,邺城的北城门外,南承曜亲点三军,整顿待发。

我换上了准备好的衣裳,亲自捧了饯行酒,款款步下城楼。我此行未备女装,可为了这一日,仍是让疏影跑遍整个邺城买来最好的锦缎,亲自动手,日夜赶工,精织细缝,煞费苦心,终于在今日赶制出这件粲然生辉的华服。红色牡丹绫锦长裙逶迤曳地,裙摆处金丝绣就的凤凰振翅欲飞,手上轻挽软纱,腰际系的正是那块白玉飞燕佩。

漠北边远,民众难得窥见天颜,对皇族成员总是带着莫名的神往。

我面带无可挑剔的微笑,仪态端庄地向南承曜缓缓行去,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宫廷礼仪的最佳典范,留给世人一个合乎想象的身影。此时此刻,我代表的,不再是我自己,而是南承曜的妻子——南朝三王妃慕容清。

由于找不到合适的钗环,我在鬓发之间,斜簪了几支寒梅,倒比那些普通珠花多了几分灵气与飘逸。我闻着淡淡梅香,仪容优雅地福下身去,然后双手举起饯行酒,虔诚祝祷,“第一杯酒,愿天佑南朝,战无不胜!”我将酒汁洒于尘土,再斟满金杯,微笑着奉与南承曜,“第二杯酒,臣妾恭祝殿下旗开得胜!”

他接过,淡淡笑着,一饮而尽。

我再亲手斟满第三杯酒,仪态端庄地对着南承曜身后整装待发的三军将士扬声道:“第三杯酒,慕容清敬我南朝的诸位勇士,我与你们的妻子、姐妹一道,在邺城等众位英雄凯旋归来!”

“誓破北胡!誓破北胡!誓破北胡……”一时之间,三军将士豪情万丈,声音响彻云霄。

南承曜自我手中接过金杯,缓缓举高,顿时,原本人声鼎沸之地再无一人说话,只听得他的声音坚毅笃定地响起,“诸位勇士,今天,我们为保家国,护亲族而战,曜在此与众位同饮此酒,来日必当以富贵相见!”

将酒杯交还与我时,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覆上了我的手背,沉稳温暖。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极轻极缓,却是一字一句地开口道:“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轻轻点头。

片刻,他松开了我的手,身姿潇洒地翻身跃上“盗骊轻骢”,白羽铠甲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在远去的三军中寻到秦昭的所在,马背上,他的背影沉默坚毅,且挺得笔直,仿佛永远也不会被压垮一样。我没有找到潋,他混迹于千万个普通兵士之中,任我极目去寻,却怎么也看不到。然而,我却能猜得出此刻他面上的意气风发。戎马倥偬,杀敌报国,本是他的信念与追求,无奈父母亲并不舍得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征战受险,此番得了机会,他怎能不豪情万丈、兴奋难当。

或许正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那日潋与秦昭比试过后,彼此都生了相见恨晚之心,尤其是潋,早在尚未出征时,便已经日日追着秦昭,或比剑,或共揣兵法。潋虽然博学聪明,但毕竟缺乏实战经验,不如秦昭历练,因此很多地方他皆须向秦昭请教。而秦昭倒也乐于与他一道,每一次,都极有耐性地同他细说,而潋在一旁,则专注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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