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拳千里寻(4)

潋面色庄重,单膝跪下抱拳道:“慕容潋在此领命,誓破北蛮!”

南承曜的眸光中微带赞许,转头去问身旁的秦昭,“就把他编到你的麾下,你看如何?”

秦昭闻言,遂抬眼向潋看去,正与潋上扬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彼此皆相视一笑。一人爽朗畅快,长久维持;一人明澈淡然,转瞬即逝。

秦昭侧眸,对南承曜正色应道:“谢殿下,得此一人,秦昭求之不得。破虏之日,将指日可待。”

南承曜留在院内听秦昭汇报,我则带着潋先进了屋,边帮他左臂的伤处上药,边淡淡道: “你就这么什么也不管地跑到邺城,上京那边可怎么办?”

我用的药,是伤药中药性最霸道的天心脉络散,原本他只是皮肉伤,寻常性温的伤药是完全可以应付的,但是我刻意想要让他长点儿教训,这天心脉络散虽然见效奇佳,可用药时,伤者的痛感是极大的。

我并没有刻意放轻包扎的动作,因而他疼得龇牙咧嘴,但看到我刻意沉下的面容,所有抱怨却只得重新压了回去,小声道:“我是先回上京交代好了,然后才能过来,你放心,我已经告诉家里了,你是因为思夫心切,才千里迢迢去往漠北的。”

我要笑不笑地看他,“我在信里交代你留在上京帮我善后,你就寻了这么个好理由,思夫心切,骗谁呢,父母亲要是信了你的鬼话,那才叫怪呢!”

他扬眉道:“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问来问去我就是这个话,他们再怀疑也不可能不偏帮自家女儿吧,所以对旁人都只是说你在别苑小住,出不了什么问题的。既然有他们在上京顶着,我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过来寻你呢,省得日日在家瞎操心,噩梦都不知道做了几回了。”

我忍不住心一软,虽然仍是沉着脸,但语气已经慢慢软了下来,手上动作亦是不自觉地渐变轻柔,“少给自己开脱,你这次来,多半也是瞒着家里的吧?”

他干脆大方地点头承认,“是,不过我留书了,跟你学的。”

我一时气结,瞪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将包扎好的绷带打了个结。

“姐,你轻点儿……”

他疼得龇牙咧嘴地怪叫,我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现在知道疼了,先前逞英雄的时候呢?”

他当下噤声,却仍是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明明是你错在先的,不声不响地就骑了我的‘逐风’跑出来,漠北那么远,一个女孩子家,你也敢!我原想着找到你后定要大发一顿脾气的,万没料到,现在被训的人反倒却是我。”

我尚未答话,他已经笑着哄我道:“好姐姐,被你骂我也认了,只要你不生气,就算打我两下也可以。你不知道,我在家里整日地梦见你,不是被马贼捉了,就是出什么事了,每次醒来,我都是一身冷汗,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怎么还能待得下去呢,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听他如是说着,我本就已经软下的心,当下再也撑不住了,一笑叹道:“你呀,真拿你没办法。”

见我笑了,他的神情方彻底放松,低头看了看臂上的纱布,然后一仰头,姿态闲适地靠到榻上:“你可算是笑了,我臂上的天心脉络散的疼也算是没白挨。”

我又好笑又好气地看他:“原来你知道啊。”

他冲我扬眉一笑,“跟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虽然不懂医术,对这些草药什么的也总知道个一二,你刚把药瓶打开,我一闻那味就知道要不好了,看你那样子,却又只能认命,乖乖地由着你折腾,就指望着你折腾完后,气能消些。”

我微笑着拿起案上的书卷轻敲了下他的头,“这么说来,我帮你包扎,倒是在折腾你了。”

他笑起来,自榻间潇洒地起身,“古人常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看来是一点儿都没错,横竖我是说不过你的,罢了罢了,不如去看‘逐风’,它若是饿瘦了,回头我可要找你算账——”他本是笑着说话的,话音却忽然顿住,我有些不解,抬眼看去,却见他面上的笑意早已不再,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的颈项间,声音里也带了丝紧绷感,“姐,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我诧异,顺着他的视线,以俯视的角度看向自己的颈项间,不由得大窘,昨夜欢爱留下的痕迹若隐若现。遂脸色绯红地一把抓紧了衣领,急急地起身背对着他站住,“没什么。”

他疑惑片刻,却是想岔了,声音越发地紧张起来,甚至是隐带怒意,“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是谁伤了你?不要怕,只管告诉我!”

我越发窘迫,“都说了没什么,你不是要去看‘逐风’吗,还不快去。”

他如何肯听,见问不出结果,索性一伸手便抓住了我,我吓得死命挣扎,语带警告地大喊:“慕容潋!”

他却根本充耳不闻,一只手牢牢箍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已经轻轻拨开我颈项间的衣裳,低头去查看那所谓的“伤处”。

我羞窘万分,只见他面上的神情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一张俊颜立时涨得通红。即使是再少不更事,他也并不傻,且身在官宦之家,对于男女情事虽从未经历,耳濡目染之下,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如何看不出吻痕与伤痕的分别。只一愣,他便明白了过来,满面通红之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甚至忘了放开箍着我的手。

我亦是尴尬极了,正欲出言让他放手,却听得门外一声轻咳,抬眼望去,南承曜正淡淡地看着我们,目光中似有不悦。

我轻轻打了下潋的手,他立时反应过来,如同丢开烫山芋一般跳出老远,也不看我,冲着南承曜匆匆道:“我去看‘逐风’。”也不等回应,他便涨红着脸,头也不回地就向门外冲去,不一会儿,便连人影都看不到了。这般的不合礼仪,好在南承曜也并没有太在意。

我垂眸,浅淡地笑着行礼, “既然臣妾已经把该给殿下的东西交托了,也不便继续留在这里,待过两日疏影的病好全了,我们便动身回上京,不会叫殿下为难的。”

他看我片刻,淡淡笑起,“你从来就不会让我为难,既然来了邺城,就不想亲眼看我大破北虏吗?”

我一怔,他已经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手,“走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漠北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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