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的深度(9)

那天玉树的温度很高,再加上高原超强的紫外线,打在身上有种灼热的疼痛。早春的干旱中,灰尘迎面扑来。我把外套脱了下来,顶在头顶,遮住强烈的阳光,乍看去很像蒙着面纱的中东女人。在外套中,我喘着粗气,头像箍了箍子嵌进肉里,嘴里像出了血,腥甜腥甜的。走一段,我就会停一停,等待落在后面的王昭诚。他一米八几的个子,体重200多斤,需要的氧气量远超过我,还要扛着机器。隔着很远,我就能看到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混着落在脸上的尘土,留下了一道道黄色的汗痕。

我们扛着机器,在高原阳光的照射下,艰难跋涉。这一路走走停停,两公里的路我们用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完。

到扎西科村后,我们发现这里几乎一片瓦砾,满地横七竖八的木头就像是一个大的拆迁工地,看不到任何建筑的轮廓。

救援部队已经在这里整装完毕,他们挥舞手中的旗帜,向前来视察的国家最高领导人致敬,接受他的检阅。

检阅完毕后,我和王昭诚又走着回住宿的营地。安保刚刚解除。结古镇本身是一个特别小的地方,只有东西两条主干道,所有车辆一时难以完全疏通,拥堵在狭窄的进城道路上。混乱中,我和王昭诚走散,一个人流落在街头,前方是仿佛没有尽头的路。

在街头我遇到了一个汉族大哥,四川人,全家人在结古镇做生意,后来安定下来,买了房子。地震倒是没有让房子倒塌,但墙上有了裂痕,一家人不敢再住下去,只好住在街道上。从救灾人员那里领到一顶帐篷,又从家里拿出了被子、锅碗、煤气罐,他们全家就在街头生火做饭。看见我到来,他非常热情地给我盛了一碗刚熬出的米粥,还拿出从家中抢出的咸菜。面对那碗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米粥,我真不忍心下咽,我知道在每天只能吃方便面、饼干、喝矿泉水,物资缺乏的灾区,一碗粥对于灾民意味着什么。这位大哥的帐篷旁边还有很多和他情况一样的当地居民,也在马路上露宿。因为他家里有发电机,每天会用仅剩的柴油发些电,点亮电灯,给手机充电。每到这时,周围的邻居就过来求他帮忙给自己的手机充电,而他就笑呵呵地接过邻居的手机插在接线插座上。

我问他,为什么不拒绝。要知道有这些物资,在灾区就等于拥有了比别人能生存更久的条件。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只有你帮助了别人,别人才会帮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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