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什么都能让,唯有师父不能让(6)

朱梦淮闻言,一下子呆住。他忍不住朝后看,初夏站在角落里,一个劲儿地做手势让他们噤声。

教室很大,只凌乱地放了两三张桌子,香绍谨不可能看不到大咧咧地站在角落里的初夏。难道他……

朱梦淮把目光投向严木晨,严木晨无声地点了点头。

香绍谨仿佛猜到朱梦淮心里的想法,笑了笑说:“抱歉,我的眼睛看不到。”

朱梦淮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初夏垂下头,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当初,他也是亲口对她说:“我是一个瞎子。”

那时,她是什么反应?是否像现在的朱梦淮一样?这些她都忘了,她只记得自己把脸贴在他的手心,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他的眼睛。

而如今,她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他。

香绍谨弯下腰,手指放在朱梦淮的琴上,弹了一个空弦。

琴发出低低的一声轻鸣。香绍谨顿了一下,手指轻轻划过琴头、琴身,在弦上停留片刻说道:“这把琴有些年头了,以前跟谁学过琴?”

朱梦淮说:“以前萍水相逢的一位老先生曾经教过我几支曲子。”

“这把琴也是他送给你的?”

“是。”

“我能否看一下这把琴?”

“可以。”朱梦淮抱起琴放到香绍谨手中,香绍谨大手反转琴身,手指触到刻在龙池上的几个隶书时,他脸上露出一抹笑。

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放下琴,他问朱梦淮:“你会弹什么曲子?”

“最近一直在练流水。”

“先弹一段试试。”

朱梦淮的流水弹得极好,空远悠长,初夏却听得毛骨悚然。因为香绍谨拄着手杖,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初夏躲在靠窗的角落里,窗外,桂花香气浓,香绍谨一步两步,眼看就要碰到初夏。

初夏吓坏了,连忙挤眉弄眼地向严木晨求救。

严木晨不知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不过他还是很仗义地咳了咳说:“绍谨先生。”

香绍谨停下脚步说:“严老师,你们学校的桂花不错。”

严木晨嘿嘿笑:“我们学校的学生更不错。”

香绍谨点头,身体转向朱梦淮说:“琴弹得不错,自学的成分比较多,我家也有一曲流水传下来,不知你愿不愿意学?”

朱梦淮哪有不愿意的道理,连连点头。

初夏看着香绍谨那张俊美的侧脸,再听到他夸奖朱梦淮的话,鼻间一阵发酸,几乎落泪。

他本来是她的师父。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他面前了。

初夏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弹琴时的场景,那时,她从路边采了一大捧野菊花,蹦跳着跑到他家去。

二楼敞间,他坐在窗前弹琴,琴声悠扬,如泣如诉。

初夏猫着腰,偷偷地朝他窗子底下爬去,琴声之中,她忽然听到香绍谨的声音朗朗响起:“是谁在窗子底下躲猫猫?”

“喵!”初夏学了一声猫叫。

“原来初夏是只小野猫!”

初夏跳起来,一张俏颜埋在野菊花后,红着脸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里有你的味道。”

初夏的脸更红了:“我身上才没有味道,你是狗鼻子!”

香绍谨笑:“我的鼻子比狗更灵,以后要注意点,千万别在我家做坏事。”

“我做什么坏事了啊?”

“比如说偷我家的鱼吃。”

“我才不会偷你家的鱼吃!”初夏气呼呼地说。

初夏喜欢和他拌嘴。更喜欢没事就往他家跑,赖在他的书房不走。她最常干的事就是盘腿坐在地板上,听他弹琴。

那个夏天,好多个炎热的中午,初夏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香绍谨身边,临水的窗都开着,湖面上带着清新水草气息的风在室内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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