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再苦再累,她都没有抱怨过命运,她总相信天道酬勤、好人有好报,她现在恨不得把所有神像都推倒。都说老天会保佑善良的人,难道妈妈还不够善良吗?
母女两个哭成一团,奶奶从小屋慢慢走过来,手里还把玩着春节时墨惜带给她的佛珠。奶奶一直记得章轲风,总是在念叨“解放军”的好。此时,见到墨惜母女俩在那里伤心痛哭,神志不清的老太太拍着墨惜的肩膀说:“孙女乖,孙女不哭,有解放军在,别怕。”
泪眼蒙眬中,墨惜看到奶奶,心如刀绞。没错,有解放军在,不用怕,万里长城永不倒。而她的兵哥哥,再不属于她了。
再次见到章轲风时,已经是七月。
从家里回到学校,墨惜草草结束了最后两门考试,忙着办理出国的手续。章轲风一直在一个保密地点搞训练,不能外出,不能跟外界联系,音信全无。墨惜从最初的难过、心痛变得坦然,她甚至想过,也许章轲风已经把她忘了,现在正和什么乔律师搞在一起。这样才好,她就可以痛快淋漓地恨他、恨他全家,然后把所有美好的回忆全部撕碎丢弃,带着妈妈的嘱托到国外念书,寻找新的幸福。
可是,章轲风就在这样的时候出现了。他给墨惜打电话,按捺不住兴奋地说:“老婆,你快到学校门口来。快点儿!我只有半天假,必须见你一面。我好想你。”
就像中了蛊,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喊一句“老婆”,墨惜的心就被扯着飞到了学校门口,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学校门口,那个即使在暑假期间也人来人往的门口,站着玉树临风的章轲风。他毕业了,不再是军校的学员,肩膀上的红肩章变成了一条横杠两颗星星,那星星在烈日底下闪着金光。他黑了,瘦了,但是脸上的轮廓更加刚毅。
“墨惜,我回来了。”他轻轻唤她。
“哦,你,你回来了?”
她看到他从军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红色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他把军帽摘下来,用一只手平端在胸前。他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正午的阳光照在上面,那些汗珠闪烁着曼妙的光华,身着绿军装肩扛金色五星的他在她眼中就像驾着七彩祥云的天兵天将。
犹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他一只手托着军帽,一只手把打开的红色盒子递到墨惜的面前,单膝跪地。她的面前,是一枚闪着金光的军功章。那是他作为军校优秀毕业生的奖励。
“墨惜,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把她送给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时间仿佛定住,空气也凝固了。在那个世人皆知的大门口,在那个即使在暑假期间也人来人往的门口,人们看到一位年轻中尉在向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求婚。
“墨惜,嫁给我,好不好?我的每一份功勋都是你的,我用鲜血和汗水守卫的天下,都是你的。”
过往行人都驻足,等着看那泪水涟涟的幸福女孩点头说“我愿意”。
那一刻的虞墨惜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再看不到任何背景,泪影婆娑间,她只看得到那枚军功章在烈日底下闪着耀眼的金光。他说,他的每一份功勋都是她的,他用鲜血和汗水守卫的天下,都是她的。他双手呈现给她这世间女子都渴望的幸福,她却不能接受。
她听到自己冰冷而陌生的声音:“章轲风,我不能嫁给你。”
突然之间,这个世界安静了,蚀骨的安静。
她抬手抹掉睫毛上的泪珠,视线清晰起来。她看到他惊愕的表情,他乌黑的眸子里漾着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惊恐。年轻兵王那只捧着军功章的手在轻轻颤抖。
她听到自己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冰冷的声音重复说:“章轲风,我不能嫁给你。”
“小坏蛋,”章轲风忽然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别开玩笑了,现在可不是愚人节啊。兵哥哥是特意赶过来求婚的,我下午马上就得赶回去,还有任务呢。大任务。”他把军功章推到她的手边,“墨惜,嫁给我,必须的。我们说好的,一辈子不分开。”
“不。”墨惜的手像触电一样往回缩着,章轲风的手碰到了她的手,只是那样轻微的一个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