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看你这话说的,”墨惜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让萧建豪多心了,立刻恢复正常,“我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直接从电视塔顶层跳下来得了。当年要不是你帮我,我说不定都被债务公司的人剁肉馅包包子了。我欠你的太多了,不光是钱。”
“停!”萧建豪一摆手,“你不欠我的,你早还清了。”说罢神秘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茶叶的小锡罐,起身给墨惜泡了杯茶,“过去的事不提了。知道你喜欢喝茶,尝尝哥哥我这茶叶怎么样?从我家老爷子那里偷来的,据说是正宗红魁,有钱也买不着。”
墨惜端起杯子夸张地闻闻:“哟,真像红魁的味儿。高仿呢!”
“正宗的好不好!”萧建豪一拍桌子,言罢又笑。
墨惜也笑,一只手擎着茶杯闻茶香,另一只手顽皮地伸出去,在萧建豪面前的小玩具钢琴上叮叮咚咚弹了几下。
那朱红色的木质小三角钢琴做工精致,却略显陈旧,白色的琴键已经微微泛黄,一只脚的漆皮稍稍破损了,被人细心补了色,仔细看才看得出来。为了调配出最相近的颜料,墨惜陪着萧建豪鼓捣了不知多少天。
很多人都不明白,萧建豪那豪华气派的大班台上为什么摆这样一个小玩具——春风得意少年得志的萧老板喜欢钢琴的话,也该摆台施坦威红宝石钢琴嘛。可他视如珍宝的那一台,大概是三岁小孩子玩的东西,五岁孩子估计都嫌它幼稚了。更有意思的是,那钢琴在萧建豪面前一摆就是十年,他不许别人动,保洁阿姨来打扫卫生时都不能摸一指头。萧建豪一定要自己拿块专属的麂皮布每天在上面擦来擦去,像是给情人擦脸似的。前年公司搬家,从早先的那栋中档写字楼换到现在这座CBD中心的摩天大厦里来,萧建豪怕搬家公司的工人把他的宝贝弄坏了,亲自抱着往外走。刚巧另一家公司的老总夫人抱着宝贝女儿来探班,那天使似的小千金硬是要抢萧建豪的钢琴,三十多岁的萧总愣是跟三岁的小女孩肉搏了半天,害得那位老总夫人背地里揶揄萧总“太小气”。
只有墨惜明白,萧建豪为人最侠气豪爽不过,唯独在那钢琴上“小气”异常。因为那钢琴与安筠相关。
据说,安筠和萧建豪的初吻发生在两岁半,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是幼稚园的阿姨告诉他们的。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围着小围嘴,相邻坐在幼儿园的小饭桌旁边吃午饭,吃着吃着不知道怎么就爱上了对方嘴里的饭菜,不顾一切地够着去吃——这是父母的官方解释。长大之后,安筠和萧建豪都相信那时他俩就恋爱了,而且一爱就爱到了大学毕业。安筠为了自己的钢琴家梦想,同时,更是迫于父母移民的无奈,远渡重洋去了新西兰。萧建豪留不住她,只留下了她从小相伴到大的那台小钢琴。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段久久挥之不去的恋曲。长大后就知道,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结局。曲终人散,纵使你探出两只手去渴望牢牢抓紧,也只得摇头诉说无奈。琴键上面,黑是黑,白是白,单调重复,而回忆里头,隔着厚厚的岁月尘埃,那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搭配起来却是异常华美,怎么都不觉得过时。这就叫“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墨惜问过萧建豪:“老大,你要一直这么等下去?”
萧建豪总是凄然一笑。“说实话,我没有刻意等她。我倒希望出现一个人能够取代她的位置,只是那个人仿佛永远出现不了。”他若有所思,又为自己开脱了一句,“谁能等谁一辈子啊,那种浪漫只属于小说。”
墨惜含笑无语,感情这回事,恐怕多数时候是口不应心吧。她不知道萧建豪会不会等安筠一辈子,她只是知道,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放弃过关于安筠的半点线索。前些日子安筠回国开演奏会,第一站在临市,萧建豪以公司福利为由给每位员工发了票,还由公司报销车费组织大家集体去接受“音乐熏陶”。他自己坐到最前排,还匿名送了个大花篮,香水百合的气息晕染了方圆几米。那是安筠最喜欢的花,安筠演出从来都是穿白色的长礼服,像一朵活色生香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