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嘴,一副小孩子受委屈的表情。“以后我不叫项勇了,叫项目得了,我觉得你对项目比对我亲。你记不住我的样子,听不出我声音,我对你真的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
墨惜没法子说,她不敢靠近他,恰恰是因为他太吸引她。他像极了章轲风,难怪她会远远地误认他。可她又说不出他们是哪里像。只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章轲风的存在。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墨惜问他:“项勇,除了项越和项战,你还有其他兄弟吗,或者表兄弟什么的?”
“怎么着,瞧出我眼熟来啦?”他手里摆弄着那个子弹壳做的金灿灿的打火机,眉梢挑得高高的,“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他掏出一只细长的雪茄来衔在嘴角,又露出那种邪邪坏坏的笑容,打火机喷出的橘红色火焰倒映在他漆黑明亮的眸子里。
“是不是看着我能想起初恋来?”
墨惜不做声,他就当她默认,笑说:“好啊,从来都是我搭讪小姑娘说人家像我初恋,这回好,终于有人说我像她初恋了。”他带着一百二十分的得意,“虞墨惜,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这样自满又自恋的调调,倒是完全不像章轲风。
对于虞墨惜来说,章轲风就是童年时用芦苇管子沾着肥皂水吹起来的一个美丽的七彩大泡泡,圆满的,莹润的,迎着太阳折射出造物主创造出的所有斑斓色调。因为太过美好,所以十分脆弱;因为那样脆弱,所以不能去碰触。她可以借着平日的忙碌不去想他,却受不了一个跟他酷似的大活人有说有笑地坐在她身边,丝丝缕缕牵扯她的神经。所以,她刻意跟项勇保持着距离,想法设法躲他。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闹腾了一阵子,想必是觉得她这人除了谈论图纸和催要设计费用不会聊别的,挺没趣的,项勇和她也就渐渐疏于联系了。他偶尔来个电话,问候一声,提些无关痛痒的关于图纸变动的问题。再后来,设计款结算清了,他就没再联络她。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他送她回家,他问她:“一直没听你提起memory,它还好吧?”
墨惜支吾道:“我,实在没时间照顾它,送人了。”
项勇就急了,说:“我送你的‘回忆’你怎么说送人就送人啊,送给谁了?”
“我老板。其实我……”
“你还真会巴结老板呀!”他脾气上来就开始蛮不讲理,“你怎么不巴结巴结我?我是你的金主儿啊,巴结好了我多给你赏钱。你不就是为了钱才出来见我吗?”
墨惜颦眉不语。没错,她就是为了钱才出来见他。他是最大方的金主儿,他这次给的设计费用是虞墨惜有生以来拿的最丰厚的一笔报酬,有了这笔钱,她的债务很快就能还清了。他吃一次饭,能抵得上她上学时一年的助学贷款;他随随便便送出的一件礼物,可以帮她缴半年妈妈的住院费和护理费。钱对他来说就是粪土,而对虞墨惜来说,那粪土就是命。如果她身上没有那样一笔债,如果她不是着急挣钱还债,她现在可不可以甩他一个大耳光?
带着这股恨意,她看住他,却注意到他带着伤痕的眉峰。
章轲风也有两条非常英气的剑眉,高高上扬,斜插入鬓,她很是喜欢。恋爱时他们一起去看电影,章轲风只想看警匪片或者枪战片,墨惜偏偏拉他看浪漫爱情片,他就故意坐得很低,然后把头倚着她的肩膀装睡,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墨惜看着大荧幕上的甜蜜故事,时不时歪头看身边的坏蛋。她知道他是装睡,伸手去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他就仰起头来,吻她的手心,像一只讨宠的小狗。有时候他是真睡着了,眉梢却也高高挑着,斗志昂扬。那时章轲风总是无不骄傲地说:“眉主兄弟,注定我手足遍天下,八千子弟任我调遣,我就是那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那神采,那腔调,她一辈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