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如歌领唱:葬我于鄂尔多斯高原(2)

右翼万户长怔然,没想到一生马背征战的汗爷会有如此风雅的诗人感叹,问道:“大汗,此地将来可以做什么?”

“将亡之国可以寨之,太平之国可以营之,耄耋之人可以息止。”

随军史官记下了这段话。

大汗的目光仍然被这片广袤无边、山脊连绵的大地吸引,他惊呼道:“宝地,宝地!葬我于此,我的灵魂便可永生!”

一言成谶。草原上不落的太阳,总有一刻要回归草原的怀抱,它落在鄂尔多斯高原上了……将近八百载的历史长河,在这块神奇之地应验般地发生了兴衰成败的英雄故事。

那天阿儿不合(今阿尔巴斯)山在望。大汗渡过如弓的黄河,已是冬天。下雪了,阿尔巴斯山脉覆盖着一层冰雪。

大汗盘马山崖,俯瞰艽野。山坡上,阿尔巴斯白绒山羊还在悠然吃草,一群野马却从大漠上奔驰过来。

“勇士们,谁套住它们,我有重赏!”大汗马鞭一挥,英雄不减当年。

威猛如虎的蒙古勇士驰马狂飙而去。大汗也策马下山,加盟围猎。

野马群被越围越小了。突然一匹白骏马跃出马群,昂然长啸,如大汗长剑划破天幕。只见那匹白骏马蹄踏雪尘,跃然腾空,风驰电掣,如风雪滚滚,朝着中军黑纛冲了过来。大汗的坐骑青豹花马受惊了,一跃而起;马背上的大汗太专注了,凝眸神驹,疏于防备,不慎坠落马下,受了重伤,被抬进帐中静养。

左翼万户长劝道:“汗爷,撤退吧。西夏人筑城而居,跑不了,不如等你伤好了再打。”

大汗摇头说:“不可。我与党项人交兵多次,互有胜败,此时若我军一撤,西夏人会视蒙古军畏怯。此战关乎蒙古帝国的江山社稷——灭了西夏,才能最后彻底荡平金朝和南宋。”

左翼万户长说:“野孤岭一战,金军精锐之师已经消耗殆尽;我军占领中都(北京)后,金皇室王公逃之夭夭,蜷曲到开封去了。荡平弱金,指日可待。”

“西夏屡降屡叛,剿灭了它。”大汗挥了挥手说。

于是,大汗带伤进攻西夏国。蒙古铁骑朝着西夏领地滚滚而去。

翌年六月,伤重未愈的大汗在六盘山避暑养伤,将士们则向西夏王国的灵州(朵儿蔑该城)合围而去。

李元昊百年江山岌岌可危,破城之时指日可待。眼见大势已去,最后一位西夏王捧着国玺,向成吉思汗俯首称臣。

就在西夏王率臣民投降两个多月后,成吉思汗已步入生命的黄昏,如七月流火,生命的天空有一颗颗流星滑过天幕。在授予小儿子拖雷为监国之后,大汗只等最后落日的降临。

日落的时候须有马头琴伴奏。

马头琴再次响起。

《什拉滩》哀婉的长调,如剑戟凌空一耀,像蒙古包的炊烟一样飘向苍穹,划过黄昏的天幕。如虹,如闪电,蟒舞九天,飞向远方,飞回家乡,落在心爱的人住的帐篷上。

也是这样一个秋天的夜晚,在鄂尔多斯市鄂前旗,胖美人歌唱家其其格,为我唱了这首成吉思汗最爱听的《什拉滩》。

其其格是乌兰牧骑歌手,国家二级演员。她的歌声似百灵,如天籁,悠扬的长调,就像大汗挥戈天下的长号,撞击着每个勇士的心扉,也震撼了我。

尽管我听不懂其其格唱的蒙古语,但是凭借着十六岁就当兵的经历,我感觉到,这是一个战士坐在战场上歌唱,有点四面楚歌的哀婉和感伤。

乡愁的天空突然离我很近。

其其格一曲终罢,我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不知何时涌了出来。

我站起身来,将敬酒的银碗捧在手上,请服务员斟满一碗河套王酒,朝其其格走了过去,虔敬献上。“美酒敬美女。”其其格粲然一笑,樱桃小嘴绽成了一朵花。花张开了,只待琼浆玉液。她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拭去眼噙的泪珠,我对其其格说:“请将《什拉滩》的歌词大意,说给我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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