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的以赛亚(1)

——伯林的犹太认同

耶路撒冷啊,我若忘记你,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

我若不纪念你,若不看耶路撒冷过于我所最喜乐的,情愿我的舌头贴于上腭。

……

将要被灭的巴比伦城啊,报复你,像你待我们的,那人便有福。

拿你的婴孩摔在磐石上的,那人便有福。

《旧约·诗篇》,第137首

英国当代最杰出的道德哲学家之一伯纳德·威廉斯在为以赛亚·伯林的文集《概念与范畴》一书所写的《序》(1978)中说,从日常交谈中认识伯林的人在读他的文章时会感到失去了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伯林以其独特的方式显示:“没有任何一种抽象的或分析的观念能够脱离同历史的及个人的思想的一切关系而独立存在。每一种思想都不仅仅属于某个环境,还属于某位个人,将它置于其他一些思想的脉络之中,它们显得息息相通……”伯林的思想发展有其具体的历史环境,要把握他的学术关怀、思想论争的特点,了解他的生活背景是必不可少的前提。

1979年,伯林获得以色列最负盛名的文学奖耶路撒冷奖,他为授奖仪式准备了他的学术自传《我生活中的三条主线》。他自称绞成他生活之绳的三股线分别来自俄国、英国和犹太文化,三者融为一体,构成他独特的身份。《伯林传》一书作者麦可·伊格纳季耶夫认可这一说法,承认伯林确实将三种矛盾的身份——俄国人、英国人和犹太人——编结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这部传记读下来却让人感到,那股俄罗斯之线可有可无。伊格纳季耶夫发现,伯林一直以灵活甚至狡诈的态度应付着忠于英国和忠于犹太种族之间的矛盾,“当他真的必须二者选择其一的时候,他是将对自己民族的忠诚置于对英国的忠心之上的”。书中很多重要细节揭示,对犹太民族命运的关心确是伯林生命中的主线。

犹太教中的先知以赛亚曾预言以色列的复兴。作为以色列立国的功臣,以赛亚·伯林没有辜负他的名字,没有辜负慈母对他的期望。“以赛亚”是犹太血脉的象征,犹太复国的象征。伯林和他的牛津朋友莫里斯·鲍拉一样,都是“以言语为琴弦的帕格尼尼”,一张嘴就展开智慧之翼。但他与“外邦人”(Gentile,非犹太人,非犹太教徒)鲍拉又有本质上的差异,他聊天的艺术来源于对耶路撒冷的思念,他如不把耶路撒冷看得高于一切,他就会如《旧约·诗篇》中的誓言所说,舌头粘在上腭,发不出声来。换句话说,他宁愿像传说中的犹太老人那样把舌头割了,也不愿否认自己的民族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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