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桥又多了一景。
傍晚时分,河边就会来一位拉二胡的瘸腿老人,拉的也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悲伤、凄婉,如泣如诉。我第一回往他面前的铁罐子扔十元钱的时候,他抬起眼朝我笑一笑,还点点头,我的心胸仿佛松开一个扣子似的,有一种类似于释放了压力的舒展。自此,每逢遇到他在康桥卖唱,我都会往他的铁罐里扔十元钱。小乔若是跟我一块回宿舍,也会扔一元钱。她说李医生你太大量,一个月岂不是要扔三百元吗?小乔没有我的感觉,她大抵认为那是一种恩赐。而我自此成了对待求乞者的一种习惯。
我来到门诊部,才发现这里吵成一窝蜂。
三天前,单梦娜曾经给我一个忠告:要请大堂的四个导医小姐吃海鲜泡脚洗盐浴。她说一诊室的安文静医生,每隔一段时间就请她们快活一回,“你知道吗李医生,男生给女人洗脚按摩,好享受哦”,所以她们就把没有风险的提成又多的产妇和病人带给安医生,宣传安医生如何如何了得,是海归专家,行医二十几个国家给美国总统布什的女儿接生过,病源稀少的时候也先保证安医生有事可做,做不完的才剩给我们二诊室,而对外则说是病人自己挑选安医生。哦!原来如此!我孤陋寡闻,蒙在鼓里,还怪自己来门诊部的时间太短影响不大。“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安医生下手!”这不是性贿赂吗?这是不公平竞争,小人庸俗而卑下的作为!我怎么办?我也请她们去让男生泡脚按摩,和安医生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那不是把自己的人格也降到同一水平线上了吗?我考虑再三,决定一分钱也不花,啥也不请,那是技术低下的人不得已而为之,我李萍萍好歹是副主任医师,要称专家也可以,让自己沦落到末流角色,开什么玩笑?人的光环不是吹起来的七彩肥皂泡,是一条线一条线织出来的,我只要干出名气来,相信病人不是傻瓜。可是好汉也不吃眼前亏,我得想出一个对付的法子来,我离开亲人南下A市,毕竟是奔钱而来的,没有病人就没有提成。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让尤主任知道这件事。可是单梦娜不容我多考虑,说我像中学课文里陶渊明写的桃花源人,“不知有秦汉,无论魏晋”,过时的人物,跟着我倒霉,她不学我臭清高,忍无可忍了。我认为她只是发泄怨言罢了。
上班时,单梦娜见导医又给一诊室安文静医生连续带去两个产妇,而我们诊室还是空荡荡的,桌子一拍,登时发飙,冲到大堂,指着两位小姐威胁道:
“你们也欺人太甚了吧,是不是要逼我撕下你们的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