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跳得很起劲,忽然看见门口集中了一些人。他们围绕着两个人,有的在拍手,有的高声问好,很是热闹,场上跳舞的人也都围了过去。我仔细一看,立即呆住了,这不是最近常在报纸上见到的周总理和他的夫人邓颖超吗?
周总理先和一些外交部的人打了招呼,就到我们当中来了。我们的高兴真是语言难以形容的。周总理是那么平易近人,他向我们提了一些常见的问题,大家都抢着回答。这时外交部来了一个组织者,他请总理坐到一排位子的中间,然后对女孩子们说:谁愿意和总理跳舞就坐在他的右首。刚说完,忽的一下,右首坐了一排。然后他又把邓大姐请到对面的位子上,我们男孩子就把她围了起来。她像慈母般向我们问长问短。不一会儿音乐声又开始了,正像那个组织者所说,总理每到一个新曲子,就和坐在她右首的女孩子跳舞,跳得津津有味。他最喜欢跳“一步舞”,英文叫one step,也就是永远保持一种步伐,舞步最简单。他最喜欢的一个曲子就是广东民族乐《步步高》。
邓大姐的舞技不佳,但和她谈话却是一大乐趣。我们这些离家参加革命的小青年,目前最需要的不是革命大道理,而是母亲式的关怀。
“你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做什么?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当她和我跳慢步舞的时候,一开始就问。
当我告诉她,我的父亲曾在新四军干过,现在上海交际处任处长,她惊讶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当她一听到我父亲的名字后,大声重复地说:“管易文,就是关锡斌,天津的关锡斌,我们太熟了,我们在天津一起参加‘觉悟社’,没想到你就是他的儿子?”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有三个孩子,你大概是最小的一个?”
“是。”我说。
她站在舞池当中,微笑着,摇摇脑袋,然后伸出左手来数:“1919,1929,1939,1949,整整三十年,时间过得太快了。”音乐刚一结束,她把周总理喊过来说:“你看,猜猜看,他是谁的孩子?”她还没等周总理回答就立刻说:“他就是关锡斌的儿子。”
“哦!你就是我们在天津时的老朋友关锡斌的孩子?”
我高兴地点点头。我这时候完全眩晕了。我从不知道爸爸会和总理那么熟,心里乐滋滋的,觉得有这么一个爸爸还真不错,可惜露西不在旁边,她一定也会替我高兴。
“你也在外国语学校读书啊?”他亲切地问。
“是的,分配学俄文。”
“好!好极了!你以后可以到外交部来工作。抓紧时间加油干,国家需要你们年轻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些人插进来要和周总理邓大姐说话,把他们请走了。我真想多和总理再谈上几句,他是那么的善良和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