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抗战结束后,中国国内又爆发了三年的解放战争。这一时期,经过多年战乱的国家早已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黎锦晖厌恶战争,更厌恶挑起战争的人。解放战争时期,他将全家从重庆的“嘉禾别墅”迁往南京的一处居所,过了一段虽然贫穷但是相对安稳的生活。1949年国民党战败撤退台湾,黎锦晖一家拒绝跟随前往,于是一家七口又迁回上海,住在女儿黎明晖在上海租住的只有10平方米空间的亭子间里,其生活简陋,甚至还不如当年“嘉禾别墅”。但是黎锦晖对此却毫无怨言,一个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久经人世的沧桑磨炼,不以己悲,心境开阔。
1950年,黎锦晖在上海电影制片厂担任作曲工作,但因为他在新中国依然背负着创作“黄色歌曲”的名声,所以没有创作的权利,只做些民间音乐的搜集整理工作。
到了1957年,“反右”开始,曾经积压在黎锦晖心头的那片乌云再次浮现,《毛毛雨》和《桃花江》作为“黄色音乐”重被提起,成为众矢之的。一时间,黎锦晖创作的“靡靡之音”和颓废情调的艺术观再次成为大众批判的对象。30年代,这位“流行音乐之父”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号:“黄色音乐鼻祖”。
面对这样的责难,黎锦晖希望组织上重新审核自己作品中的“黄色”内容,他辩解《毛毛雨》和《桃花江》都是在民歌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歌颂爱情的抒情歌曲,并无色情内容。但组织上却始终没有重新调查,最后黎锦晖只得作罢。
其实处于全国音乐界都在声讨“黄色音乐”的大形势下,就连当时风行的《小燕子》《九九艳阳天》都遭到了批判和禁唱,更何况历史上早有争议的“黎派音乐”呢?
随着反右斗争的日趋激烈,黎锦晖不得不妥协了。1958年,他在《人民音乐》报刊上公开承认:我写黄色音乐到此为止,整整十年,害人又害己。
此后,黎锦晖对于自己的《毛毛雨》和《桃花江》等早期作品,三缄其口,再也不肯提及。一直到他去世,除了写几首儿童歌曲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新的音乐创作。
经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黎锦晖对于眼前的新社会、新政权,多次表现出热爱和拥护来,甘愿在新社会中贡献自己的余生。由于晚年他已经不再作曲了,便为自己树立了另一个宏伟的计划——向学术界提供一些以自己创业经验为基础的资料。这些资料除了已经完成的《我与明月社》、计划中的自传《折腾六十年》外,他还准备以回忆录的方式把“小学教育”、“国语”、“儿童文学”和“音乐生活”等多方面的经验总结成集,以供后人参考。对于这一系列目标宏伟的计划,他曾兴致勃勃地在给女儿黎明阳的信中说:“这些资料,写几年也写不完,老年为社会主义服务,无上光荣,心情舒畅、老当益壮。”
在中国乐坛上名噪一时的音乐家,晚年以后,别无他求,只希望再为社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才不枉生而为人,曾到人间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