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1912》 精彩书摘(19)

伯雍五人,和那几位贵宾,彼此通了名姓。再看那桂花时,还是雏妓打扮,头上梳着极玲珑的两个抓髻,戴了满头的花儿,身上穿着花缎旗袍。因为身量矮一点,还穿着旗装的厚底鞋。眉目之间,生得倒很秀媚的。跟她的娘姨,年纪不过四十来岁,一张白瘦脸儿,微有几个麻子,虽然有了年纪,却仍带点少年时的风韵。她头上梳着一个小小的苏州髻,戴着一头黄簪子,穿着青缎半大夹袄,青缎中衣,脚下月白袜子,也穿一双七分底旗式青缎坤鞋,腕子上戴着极粗的金镯,指头上戴着五六个戒指,说话时飞眉使目,很有些满足的样子,人都管她叫老黄,桂花呼她作阿姨。她倒是桂花的亲姨,只见她在桂花身上很留神的,桂花天真烂缦,对于诸客,倒是一视同仁,没有差别的待遇。可是老黄,偏要叫她有分别,桂花若跟胸前没有徽章的来宾嬉戏时,老黄必然呵止他,说:“别闹了!这么大了,老不会安静一会儿。”可是桂花一会儿又去跟戴徽章的老爷们去闹,撒娇撒痴的,教背着,教抱着,老黄便不拦她,还在一旁跟着凑趣儿。伯雍在旁边冷静观察,这妇人的肺肝,什么颜色都看见了。

老黄和桂花的母亲是亲姊妹,她的丈夫是街上无正业的一个光棍儿,桂花的母亲,嫁的倒是一个旗下当差的,生了桂花一个闺女。革命以后,桂花的父亲死了,家里日月,本来不富裕,自丈夫去世,更是柴米无着了。娘儿两个,天天在穷愁里活着。一日黄氏走来,帮助她娘儿俩一些柴米,她们娘儿俩很感激的。黄氏因和她姐姐说:“姐姐!你们娘儿俩老这样,也不是个了手,怎的也须想个长策。”桂花的娘说:“我一个妇人,能做什么!天天想主意,也想不出个善法,除了我给人家使唤着去,又有这个坠头街,累着我的身子,一步也动不得。要不你把你外甥女儿带了去,暂且在你家住着,腾出我的身子,给人佣工。每月她的食费,我自己拿,就求你看管她,不至出什么毛病,我便感激你。”黄氏一听,大不以为然说:“你给人家佣工,每月能挣几个钱!现放着有个宝贝,可惜你不知道使用,成天抱着烙饼挨饿,你够多愚呀!”此时桂花正在一边剪纸人玩,忽听她姨说她们家有宝贝,便从旁插言一说:“姨呀!我们家哪里有宝贝?我怎不知道哇。”黄氏说:“傻鸦头,你懂得什么!快外头玩去吧。”桂花见说,果然找邻居的小孩子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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