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和史蒂夫来说,高中的操场就像我们的第二个家,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解释我们决定在霍姆斯特德高中校园里吃致幻剂的原因。我们当时肯定无知又自大,以为这是个好主意,可我们也很幸运,学校的操场很大,从大街上根本看不到里面,而且到了周六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已想不起我们是怎么得到致幻剂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药是我拿来的,因为史蒂夫此前从未沾过这东西。我隐隐记得我从口袋拿出两粒带包装的致幻剂给史蒂夫看,心想我们或许可以分食一粒。不过我俩都不愿意这样,于是我们连包装纸一起,一人吞掉了一粒药。然后,我们开始等待。
我们坐在人文馆两层建筑的楼梯井上,头顶上是连着围墙的屋顶,心中充满激动和期待。至少我是极度兴奋的。这是史蒂夫的第一次,尽管他有很多大胆的理论,可在我们等着药物起效的时候,他看来有些害怕。然后他突然开口告诉我,要是他“行动了”,我就得叫他“不要摆架子”。他把“摆架子”这几个字说得特别有莎士比亚味道。我心想这也太夸张了,但听来很动人。可紧接着他就说他特别希望我能练习一下怎么说“不要摆架子”这句话,这样我就能准备好去处理“那事”。准备处理什么?我压根儿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些话既奇怪又令人尴尬,可他一脸的认真,我只好依他。
“不要摆架子!”我说。
“不对!你得说得更坚定一点。”他很认真。
“好吧,”我说,“嗯嗯……不要摆架子!”
还是不行,对他来说我的语气还是不够坚定。
“不行!”他的声音大了起来。他已经对我不耐烦了,却还在尽量保持礼貌。“再来一遍。这很重要。要是你的口气不能再强硬一些,你根本不能阻止我。”
阻止什么?我哈哈大笑,心里却很担心。他的行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在我做了第三次尝试之后,他忽然站起来,自己演示了一遍,还竭尽全力给我解释:“不对!你得这样说才行,你得说得更有力道!”然后他伸出胳膊,大叫道:“不——要——摆——架——子!”
老天!我已经尽全力了,可整件事看起来简直滑稽透顶,我不禁笑了出来。可史蒂夫没笑,他盯着我,反复强调一句话:“要说得和真的一样!”他皱起了眉头,“快点,快说呀!”虽然我尽了力,可还是很快就笑得东倒西歪,根本不可能用坚定的语气说出一个字。练习以后我不仅没改进,反而更糟了。
在我看来,史蒂夫太可爱了,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而且,对于我显然无法理解的问题,他居然这么认真,这使他的可爱程度又增添了几分。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时候,我意识到致幻剂已经起作用了。
“嘿,开始了!”我叫道,“你好极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在史蒂夫结婚后去探访他,我们的女儿丽莎当时大约十三岁,而史蒂夫的儿子雷德还是个待在小推车里的婴儿。在他的帕洛阿尔托的房子外面,我们正要去散步,史蒂夫毫无预兆地开始批评我,他的话难听极了,而且荒唐透顶,就像一挺机关枪向我扫射。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而且太可怕了,他的大意就是说我做人真是彻底失败,我听后只觉得透不过气来。不管这样的行为出现过多少次,你都没法为之做好准备。我沉默不语,史蒂夫的妻子劳伦对他大叫,叫他别再说了,就连她也为我愤愤不平。回想史蒂夫第一次吃致幻剂的那一天,他害怕的就是这个吗?他肯定知道他有这种类似图雷特氏综合征(以不自主的多发肌肉抽动和猥亵性言语为主要临床表现的原发性锥体外系统疾病。——译者注)的行为。现在我才明白,他当时有多清楚他自己的情况,却还极力掩饰,我感觉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