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眼睁睁地看着他毫无反抗能力地一头栽进浴缸里,更可怕的是他栽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轻微的咯嗒声。就像她上学的时候听到同班男同学扳手指时发出的那种骨肉关节摩擦的声音。
“……好痛,我的手——”
她的记忆瞬间就空白了。
季风捏着刚取好的药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决定明天早起去庙里烧个香,顺便求两个平安符。她真不知道自己和井言到底谁更倒霉些,井言那一滑,直接 手骨折了。而她作为直接责任人,不必说肯定要负责任地善后。
井言从社区卫生站回来后就很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的关系。他的脸色比起先前更白了些,精神状态也更差。那双有神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光彩,变得异常黯淡。医生为他打了个三角板固定,现在他一手弯在胸前动弹不得,连带着另一手的行动也变得迟缓。这和他先前的灵活好动对比,完全是两个极端。
人有护弱的心理,何况这次他会这么惨完全是因为她。季风感觉到格外地愧疚,她原想着以他的脾气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折腾她。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谁知道从回来的那天起,他除了三餐时间会出来外,其他的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这让她感到非常不习惯。
“今天天气很好,出去晒个太阳吧。”
他趺坐在地上,手里的书本才翻过几页,“不想下去。”
“不下去也行,到阳台晒晒也好啊。”她试图劝服他,“晒太阳补点钙,这样对恢复也有好处。”
他终于抬头看她,嘴角一抹颇有含意的笑,“你是想让我补钙呢,还是想自己补补眼睛。”
她噎了噎,想着自己果然是多虑了,这只山猫的嘴巴还是这么毒辣,估计现在只是他暂时的情绪低潮期而已。既然人家不领情了,她再多说就是蠢,“随便你吧。”
他把书本一合放在腿上,抬起没受伤的手拍拍旁边,“坐,我想和你说说话。”
她脸上闪过一丝犹疑,可还是坐下。
井言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一声,“我发现,你只有像这样皱眉头的时候才有一点像LISA。”
LISA是季妈的英文名,季风虽然知道,但乍一听起来还是觉得陌生。她有些不自在,“我长得像我爸多一点。”
“LISA说你的脾气也很像那个人。”井言曾经和裘德夫妇一起生活过。虽然时间极短,但那毕竟是他少有的和能称之为家人的人一起生活的时光。裘德很疼爱他,但这个老好人对他的顽劣从来是束手无策,时常是一脸苦恼写在脸上。LISA却不会纵容他胡来,而是会叉起腰教训他,哪怕他听过后依然是我行我素。事实上井言对于这个名义上的舅妈,谈不上讨厌,可也没有多喜欢。只是有一次,LISA不知道为什么喝得很醉,她抓着他说了很多话,英文夹着普通话还有些方言。她说了那么多,主题只有一个,她的女儿。那个她觉得亏欠了很多,一直牵肠挂肚的孩子。
井言亲情的认知仅限于自己那个木讷的父亲,而井老爹却是那种奉行‘无声胜有声’信条的人。井老爹觉得,与其用嘴解释,不如自己参透来得觉悟。在这样的教导下成长,他对于亲情的观念自然变得淡薄。所以他无法理解LISA在言谈中表达出的强烈情感,那种情感的渴望直接而强大,恨不能是把心都掏出来了。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打动。
“女儿像父亲是正常的,儿子也不多像母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