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没有想到日本人会出尔反尔,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袁文渊是一个家庭观念很强的人,虽说是汉奸,但也有亲情,他和我的感情很深。袁文渊和日本外交官发生了争执,他突然掏出一把手枪,顶着那个外交官的头,说,要是敢伤害我,就要了他的性命。我一下子蒙了。在德国,私人持枪是要坐牢的,万一他真的开了枪,不是连命都要送掉吗?我立刻上前抢他手中的枪,跟着就出事了……”
“你在枪响的时候,听见其他声音没有?”
“我清醒后想了很久,当时我的确是听见了一种声音。第一声枪响时,我听见有人将子弹顶上膛的声音,是美国的柯尔特左轮手枪。第二声枪响时,我也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声音,好像是子弹出膛后经过了什么器具,把枪声降到最低。后来,我才想起这是消音器。我在伯格曼兵工厂曾经见过这东西,它能阻挡声波向外传送,控制噪音。”
“这是日本人设计的一个连环套。”我将弗兰教授分析的结果一一说给了袁文道。
袁文道叭的一声折断手中枝条,说:“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他们不让我归国,甚至要我死,我硬是要回国,我硬是不死!”
不一会儿,李志民带着两个华人走了回来。他们一个叫王义国,二十三四岁,是在比利时留学的学生。另一个叫周振昊,是当地的华侨。两人都是因为德军入侵而被迫逃亡的。李志民听说他们也要前往马赛港,准备乘船归国,顿时兴奋不已,将他们带了过来,决定我们五人结伴同行。
我们喝过咖啡,吃了些食物,围坐在火堆旁闲聊。
王义国同袁文道一样,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文质彬彬,他背着一个大包,里面全是留学时购买的书籍。
王义国好奇地问李志民:“志民哥,你们在荷兰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继续待在那儿呢?”
李志民的脑子转得飞快:“我在荷兰开了家餐馆,生意还挺红火的,可惜被德国飞机给炸没了,所以决定回法国。”他指了指我和袁文道,“老黄和瞎子是我店里的厨师,他们想到法国碰碰运气,假如不行,就只有回国了。”
“这位仁兄名字倒挺怪,好好的人,竟然叫瞎子。”周振昊四十岁上下,魁梧的身材,从那大而粗糙的手来看,他肯定是个经历丰富的人。
“我认不了几个字,我们家乡把这种人叫做‘睁眼瞎’。叫来叫去,时间久了,瞎子就成了我的名字。”袁文道机灵地解释道。
“老周,你在这儿做什么事的?”袁文道反问道。
“开农场种地呗。”周振昊叹了一声,“我老家在广东汕头,十几岁的时候,家乡闹饥荒,几百里看不见人烟,连充饥的观音土都被吃光了。没法子,我就偷偷地上了一艘轮船,稀里糊涂地到了法国。我干过很多活儿,码头当苦力、餐馆里洗盘子、当跑堂、送牛奶、工厂里当临工。为了取得法国国籍,我还加入了外籍兵团,当了几年兵,打过一些仗。最后,拿着退伍薪金在这里买了一小块地,办了个农场。没想到德国军队一打来,我几年的心血全没了。”
“你在外籍兵团干过?”李志民惊讶地问。
“我在阿尔及利亚待过两年,那儿是法国人的殖民地,我们同当地武装经常发生小规模的战斗。”
“老周,你觉得法军能抵挡住德国人的进攻吗?”听到周振昊在外籍兵团待过,我想他应该比较了解法国军队,让他帮着分析战争的形势,判断下胜负,这对我们以后的路线很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