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贝格哗啦一声拉开车窗,像电线杆似的站在窗户前,他一边行着举手礼,一边重复着那句魔咒。当列车驶离人们视线后,车厢里发出了欢笑声,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于是响起一阵不协调的、粗俗的、带着疯狂的国社党党歌的歌声。
“黄先生,我不得不说元首是伟大的领袖。他让德国恢复了元气,人民有了工作,人人有饭吃,有房住,而且大家都有了精神支柱。光是希特勒对我们年青一代所作出的贡献就大得使人难以相信。”阿姆斯贝格两眼放光,兴奋地说,“在魏玛共和国时代,青年们干什么呢?他们上街闹事,他们变成共产党,他们吸毒,搞变态性爱,说起来真可怕。现在呢,他们都在工作,学习,受训,为国家服务,没有例外,大家都很快乐。”
我尴尬地苦笑了一下,看得出来这家伙中毒很深,无可救药。
这时,天空突降大雨,我感到寒气袭人,浑身瑟瑟发抖。灰蒙蒙的雨帘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车厢,此时此刻的人们,大脑已经不听使唤,它似乎沉入到某个很深的地方,犹如人在激动时红血球从身体被抽走一样。人失去了理性的思维能力,剩下的就只有本能的感官能力,到了这种地步,唯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发疯。
他们的大脑已经不健全了,或者说任意受人摆布。在这儿,那永不熄灭的对其他民族的仇恨,那企图雪除旧恨的报复心理,还有对邻国土地的朝思暮想,都无时无刻地摆布着他们之中的某些人。这时,这群人中走出来一个人,他有点怪才,譬如善于在公众面前演说,善于鼓唇摇舌地蛊惑民众,再加上他对权力近乎变态的欲望,就会把那些反常的感情和思想恶魔般地扩大,使所有的人沦为所有事件的同谋者,不管他们是否愿意。德国人民已经被希特勒这个狂人绑缚在了战争列车上,疯狂地向前方奔去,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呢?我暗暗替这个创造过璀璨文明的民族担忧。
“喔,黄先生。”阿姆斯贝格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我们能这么顺利地完成任务,还得感谢您的一位同胞,中国枪械工程师‘袁瞎子’,他设计的冲锋枪可真棒!弟兄们都赞不绝口。”
“‘袁瞎子’?我没听说过这个人,他真有那么出色?”我装作疑惑的样子,倒要听听这个“袁瞎子”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当然啦!您可不要小瞧他。要知道,我们装甲兵对于远距离的目标可以使用车载火炮,但近距离的目标是我们的死敌,我们对它们的反应往往都很迟钝和缓慢。要是不装备合适的武器,后果不堪设想,步兵的一个燃烧瓶就会要了全车人的性命。以前,车内配置传统的毛瑟步枪,我们打击的近距离目标一般在150米以内,毛瑟步枪无论从射速或是火力上都无法满足要求。后来,我们装备了冲锋枪。刚使用时,这家伙不顺手,稳定性很差,射击精度也不够,更糟糕的是,一辆车才配备一支冲锋枪。为什么?造价太昂贵了!弟兄们私下都在抱怨,大伙儿期盼出现一种顺手的好枪。
“哎呀,上帝保佑,救星总算来了。有一天,我们驻地来了几个人,听说是伯格曼兵工厂的工程师,其中有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袁瞎子’。‘袁瞎子’听了我们对冲锋枪的意见后,他拿起枪看了看枪膛,听了听撞针的声音。上帝啊,这人真是一个精灵,他说出了每支枪的毛病。没过多久,一批改进型的冲锋枪就发到我们手中,这枪顺手、稳定性好、精度高,杀伤力强。‘袁瞎子’改进了枪身笨重粗大的结构,设计了折叠枪托,枪匣改用重量很轻的铝制材料。这样一来,降低了成本,提高了产量。总之,一句话,‘袁瞎子’的冲锋枪救了我们的命,他是你们中国人的这个!”阿姆斯贝格怀着敬佩的口吻,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正如吴南浦所说,袁文道是军工制造的传奇人物,用天才形容他完全不为过,还带点儿精灵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