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墓,一生为牢(4)

亦楼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掺进开水中,这时俞致礼也从卧室里走出来。亦楼将药递给他,看着他放进嘴里,又将杯子递到他手里,看着他喝下水咽下药。

俞致礼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转过身对亦楼说:“很晚了,我走了。”

“你喝这么醉,怎么走?”

“我找司机来接。”

亦楼一愣,眼看着俞致礼走到玄关处。

她有些惊慌失措,突然大声喊道:“别走,俞致礼。”

她清晰地看到了俞致礼的背僵硬住了,她继续哀求道:“不要走,就一晚,就陪我一晚。”然后便小跑着上前拉住俞致礼的手,从背后用力抱住了他,生怕听到他的拒绝。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俞致礼身上清冽的酒气,与他久违的体温。

和很多年前一样,他的背总能给她无限的安全感。亦楼身高一米六七,在女生里算中等身高,但俞致礼身高一米七八,加上从前亦楼不爱穿高跟鞋,站在俞致礼身边算是娇小的女生。如今,亦楼习惯了穿五厘米的高跟鞋,和俞致礼的身高总算是般配的。

俞致礼不回答,亦楼心里有些雀跃,她再一次恳求道:“留下来好不好?我需要你。”

这么露骨的请求,俞致礼当然是听懂了。他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拒绝她。

没有感情的欲望,太过伤人,他觉得自己还没练就成刀枪不入的金刚不坏之心。

“很抱歉,我没有那么乱的男女关系。”他掰开亦楼的手,冷漠地离开了她的家。

门被用力关上,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一份迷离的暧昧。

亦楼再一次崩溃了,她跑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站在花洒下,冰冷的水从头上浇下来,她禁不住哆嗦着,可她需要清醒。

她和俞致礼之间,永远是她不够清醒啊。

她从来都太过高看自己,高估了自己在俞致礼心中的地位。其实,她哪里有那么重要啊?

她恨,恨不能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在心里狠狠地呼喊着俞致礼的名字,喊得心肝肺都疼了。她紧紧闭着双眼,不愿意睁开眼睛面对生活的现实,不想接受俞致礼鄙夷的目光。

是的,她清楚地看到了俞致礼眼中流露出来的鄙夷。她现在在俞致礼心目中,大概就是一个放荡轻佻的女人。

可是,俞致礼,唯有你才可以让我变成放荡轻佻的女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亦楼恢复了些理智,她关掉水龙头,脱掉湿透的衣物,扔在地上。她走到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脸因为被冷水冲刷掉粉底而显得暗黄,不由得一愣,而后视线下移,渐渐落在了她的肚子上。那里至今还残留着的妊娠纹,无论她做出多少努力也消不掉的玩意,因为有这玩意,亦楼很少站在镜子面前看自己的身体。

生舒乐时是顺产,可是在生他的过程中,亦楼吃尽了苦头,痛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她才被送进手术室里。那份疼痛差点要了她的命,那是种临近死亡的恐惧、绝望感,亦楼对那晚的记忆永生难忘。别的孕妇生产都有人陪着进手术室,而亦楼被送来医院的时候身边只跟着一个她提前雇佣的护工,然而亦楼难产,连医生都左右为难,那场面亦楼自己都不敢想,护工当然更加没有进来守着的必要。

亦楼不想死,不仅不想死,还想要她的孩子一起活着。她的心中陡然滋生出了许多毅力,铆了劲儿终究是生下了舒乐。

“是个男孩,恭喜你!”亦楼当然知道是男孩,早前俞致礼的妈妈来南城时,带她去认识的医生那里做过检查,那个医生语气与现在这位语气无二。不然,俞夫人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等孩子长大些就带走孩子。

就在亦楼筋疲力尽的时候,又突生一个变故。医生发现她的孩子没有哭,那个孩子正虚弱地哼着声。医生把护士叫到一边附耳说话,然后亦楼看到护士小跑着出去。

亦楼心生疑虑,但也不想自己吓自己,便没有问。

后来,她看到有其他的医生走进手术室,抱走了孩子。

医生一脸严肃地对亦楼说:“你的孩子需要去做个CT,因为太长时间闷着出不来,他被羊水呛到了,脑缺氧。”

亦楼听到这话心凉了一半,她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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