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时间是你的脸(6)

“我也知道你知道我骗了你,当时你就知道。但你还是相信了我不是吗?”

“没办法啊,你那么无辜地看着我,让我怎么办呢,总不能不管你吧。”程天光趁机嘲讽我。

我看着面前的笑得温和得不行的程天光,忽然觉得好温暖,看着他,我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觉得除了你,我还会去相信谁呢。”

程天光歪过头瞅了瞅我,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

那样的笑容让我感觉到十分安稳,我知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所有芥蒂,都已经不复存在。

喜城的冬天每年都是这样,从年关开始一直到立春,温度都会低得很可怕。感觉好像春天跟冬天签订了某种友好合作协议似的,这两个家伙盘旋在我们的头顶,轮番上阵,狼狈为奸,鱼目混珠,互相倾轧,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总是分不清楚冬天到底走了没有,春天何时会来。

当人们正在低温里期盼着身边的植物们苏醒过来的时候,然后忽然,夏天就来临了。这个时候人们才恍惚间发觉日历已经翻到了五月份。

所以在冬天里,整座喜城便像是每日沉沦在温柔乡里的醉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则类似于跳骚,躲避在喜城的纹理沟壑里,浑浑噩噩,惶惶度日。谁都知道夏天终将会来,但没有人关心它为什么来得这么迟钝。

问题就在于,每年都是这样度过的啊。

人这种弱小的生物,之所以能适者生存,都是因为妥协,妥协久了,会衍变成更为不可救药的习惯,习惯了,人也就老了。

当然,说这么一套关于喜城的季候的东西,并不是为了标榜我是有多么了解这里的一切,当然更不会只是为了证明喜城几十年如一日的一成不变。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有一个作家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他羡慕那些有家乡的人。其实他羡慕的是一种安逸吧?我猜测。毕竟生活,就是由很多很多的习惯组成,而最适合习惯滋生的地方莫过于家乡。羡慕有家乡的人,便是羡慕那些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习惯抹平一切的浮躁,然后安逸地生活下去的人。说得难听点,除了死亡,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也许,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归宿。

但我想说,那个傻逼作家,一定不知道当这些人对家乡的一切都做了自己认为的习惯定义之后,当这些人忽然在习惯定义里发现自己所认定的某种安逸与习惯竟然被某种事物打破时,这些人会产生一种几乎是颠覆了一切的恐慌和惊愕。

很明显我属于后者,而我的惊愕此刻简直已经演变成了郁闷。

此时的我正坐在喜城二中的食堂里食不知味地咀嚼着清汤寡面,每个学校的食堂都是这样,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程天光真的是有办法,他竟然毫不费力就将我的学籍从石家庄给牵回了喜城。

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他。佩服他的同时我又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他明明知道冉苼也在这座高中,明明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却还把我安排在这里,然后,面对坐在我不远处的冉苼跟他的女朋友,我简直要郁结而死。

我是指,当我看见冉苼夹起一块白菜,然后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背影一口将其咬在口里,他绽放出满意的笑容的时候,我真的忍不住想要骂一句害臊不害臊。

我是指,嗯,他在这一刻,很像是一个男人。对,不是男孩,不是男生,是男人。

什么叫羡慕嫉妒恨?我现在就是。

其实在这来学校之前,我已经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一定会遇见他们在一起的,程苏衣你一定要争气啊。然后每次的告诫都在自己没心没肺地对自己的保证里变得无足轻重。但现在,我面对的自己的这些情绪,无疑是一场核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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