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切是真的吗?还是缘自于他阴郁的思想,无聊的想象?过去的生活和微薄但有力的想象交杂一起。无法剥离,难分彼此。这一切是模糊的,又是真切的。谁都知道但丁是一个耽于幻想的人,他有时候被自己所惊吓,一颗想象里的沙粒却有千钧之力。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会因为一件花衬衫而号啕大哭,还会因为一个美丽的背影,健美的小腿,而诗兴大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但丁同意他那个写小说的朋友林苑中的说法,较之于小说,生活有时候真的只是一种更为拙劣的讲法。但丁已经无力记起了,他也不愿去分辨什么,他只记得清水鼻涕挂在一个不育者的鼻尖上。对了,这是关键。不育者。
他们是从这儿开始的吗?女人的叙说是从这儿开始的。她哭哭啼啼,这是大不幸。谎言是继续着,他成了这个家庭生活秘密的窥探者,应该说这是偶然间完成的,但是他却必然的面对这个生活和道德难题。他的手被她的手紧紧揣住,一手的颤抖激烈的汗。她告诉他,她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她想得要命。她还说自己去查过了,问题大概出在她的丈夫身上。可是他不肯去医院检查,死活都不去。就是这样。说完,有一滴清水鼻涕来到了她的鼻尖上,悬而未决。
她说,难道我不够漂亮吗?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当时但丁说,不,这不是一回事。她的眼神他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在天花板上直射着他。她妩媚动人的说,其实是一回事。然后她就消失在天花板的潮斑里。……似乎但丁总是疲倦的睡去。他能给于她那一滴珍贵的精子,那一小滴粘稠夹杂着狂欢气质的体液吗?不,但丁在内心里拒绝将自己的那滴射进她的湿润的体内。他要做一个背德者吗?可是天花板上的那副眼神,几乎让他又寸肠肝断。他的脚步随着他的追问,变得一会儿轻快,一会儿沉重。但丁和她的故事晃荡着一连串的“不”字,他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肉体和灵魂的搏杀。
后来但丁在他的一篇文章里如此写道:她很性感,动人,是有足够的魅力让我进入她的裙裾的。
那是一个熟悉不过的门楼,灰暗的色彩,里面几乎塞满了一些生锈的自行车。但丁扁着身子拾级上了楼梯,楼道里一直是黑乎乎的,充满了一股霉腥味。但丁是不能忘怀的,他记得楼道的黑暗里还传来一些孩子们的嬉闹声,他们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产生回响,这种回响犹如来自一个美妙的子宫。就在他一直盘旋上升的过程里,他还能听见有优美的钢琴声传来。那美妙的旋律在幽暗的楼道显得异常动人,后来他在独处的时候,这一美妙的旋律就会袅袅向上,一路将他提升。他总会感到灵魂出窍,飞上了天宇。旋律慢慢的远了,就在脚下的楼梯口飘荡。事实上,他来到了她的门口。
女人果然在家,她慵懒的拖着长长的声音说来了。他等待她开门。他忽得有点紧张。双手在发汗。他能听见她的脚步在水门汀上划过的声响,那丝款款而来的波浪。
女人拉开了门,她对他的造访似乎已经没有多大的惊喜,但是还是很有礼貌的将他让进屋内。他习惯的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沙发的对面墙上可以看见女人和他的好友的结婚照,女人披着洁白的婚纱,脸部发出迷人的微笑。他的好友偏着头,姿势和表情都略显生硬。以前来,他都要对此说上一两句,甚至有时候会逗笑女人。也就是说但丁有时候是一个俏皮幽默的男人。这次,他没有这样做,甚至没有看墙上的照片,他的视线一路越过客厅,厨房的窗口飞向了外面那一片白光。那片白光很耀眼,但丁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内部有一种欢腾。他甚至觉得自己犹如一根白色的羽毛飘出了窗外,在飞扬,然后轻轻的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