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的但丁 第一章(1)

第一章、      到鸡冠花跟前去

二哥在厨房里又拉了一泡屎,父亲用扫帚一把砸过去,狗日的,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不是拉得地方。出门往左拐看见那一排鸡冠花再拉不迟。二哥裤子拎在手里,乐呵呵的盯着父亲笑,很是为自己的成绩骄傲。他在厨房里大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为此老头子想尽了办法,动了不少脑筋。最后是鸡冠花使他灵机一动。起初二哥还是遵循老头子的要求的:他轻轻的跨过去,然后在一排鸡冠花后面蹲了下来。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重蹈覆辙,搂着厨房里的一个桌子腿露出扇盘一样的屁股。就这样,老头子一遍一遍的纠正他的习惯,按照他的说法,这件事要做到死为止。

到鸡冠花跟前去,到鸡冠花跟前去。这是老头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如果二哥这个人物不存在,我家就不会被无数的鸡冠花所环绕。鸡冠花成为我家的一个显著标志,譬如二哥在路上丢了,马上就有人送上门来。因为人们口口相传,他家门口长着鸡冠花的。譬如我那花枝招展的姐姐一在镇上出现,他们就很快认了出来,那是有鸡冠花人家的女儿。至于后来人们直接称呼姐姐和妹妹鸡冠花,我以为这是一个便利的说法。而我的长发和我家的鸡冠花一样,在小集镇的南端地带显得卓尔不群。你知道了,我的雅号就叫长发。

母亲歪在床上探出头来,她担心扫帚击中二哥,所幸的是二哥身腰一闪。扫帚柄横在那堆金黄的物质之上。二哥像是胜利了,呵呵的笑着,然后拍了拍屁股夺门而出。不过很快,他又闪回了屋内,梧桐树上一连串的球形闪电噼里啪啦,他被吓坏了。一个这么大个的人还害怕闪电,没有人耻笑他,因为他是傻子。他有这个权力,他有的权力还不止这些,他可以当众撤下裤子露出他黝黑的琐长的玩意,他还可以睡在父母的床肚里两三天不出来,他还可以摸姐姐或者妹妹的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他还可以突然莫名其妙的哭下来,或者瘫坐于地。而我就不同了,我如果拥有他其中的任何一项权力,我就会被怒斥,二百五,或者耍流氓杀千刀的,甚至遭到父亲的毒打。我比他仅小一岁,从一落地就有了不同的待遇。我一度就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傻子,当然一直没有做成。再者,我要是也一傻子,我的双亲定会伤心至死。老实说,他们生育了我姐是失望的,生了二哥之后,更是失望。他们决定酝酿再生一个,我几乎就是带着重负和期盼而来的。你看看,这一切就是这么在我双亲于汗津津的夏夜的凉席上一接触的刹那就决定了的,我自然无力更改。

窗外暗的很,树剧烈的摇晃,外面的风雨中夹杂着人们焦躁的说话声,还有行进的自行车,雨披,伞组合起来的声音。总之这个暴风雨的下午使时间一下子提前来到了傍晚。室内没有开灯,父母的卧房内充满了中药味道,暗淡的光线里二哥抱头蜷缩在床头柜的附近,他的脸几乎埋在了双膝里。母亲的手伸了出来,不停的抚慰他的颤动不已的背。父亲弓着身子在厨房里,一边打扫一边对自己的腰酸背疼唉声叹气。在我这篇小说中,父亲一直是一个唉声叹气的形象,母亲则似乎很少下床,而二哥经常笑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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