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样有意识避免自己被爱情的铜箭射中,让自己不被人类情感的妖魔异化而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我。但是!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当人在竭力回避和摆脱一种人生状态的时候,那种状态就像鬼魂一样游荡在他的周围,非要让他堕入万劫不复的陷阱,让他在这场不是由理智,而是由命运所主宰的角斗中输得心服口服。
我,关海涛,一个长相普通,没有背景,缺乏浪漫情趣,自认为可以维护心灵的自由,而不落俗套的年轻人,自从遇到陈芳开始就完蛋了!我不能再把自由、独立的大旗哪怕再举高一点点了,我也成了一个追逐漂亮女人的世俗的普通的男子,成为一个想拥有真情挚爱的世俗男人了。
婚礼上最后一道席持续的时间最长,大家直直从下午两点折腾到晚上七点。期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事故,那就是我把一碗菜汤扣到伴娘身上。在旁人看来我的行为是无意的,但伴娘却很清楚这是我故意的行为。那时我正在把服务小姐给众人舀好的汤传递过去,到我递给她的时候,我故意把手腕一抖,那一碗汤就扣到女孩的前胸,她海蓝色的羊毛衫顿时油迹斑斑,一塌糊涂。她被这一突变惊得跳离了座位,手忙脚乱划拉起胸前的汤汁。
一旁在给众人敬酒的新娘曹红燕立刻失声叫道:“关海涛,你怎么这样?”
“事故!事故!”我慌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说着我忙不迭地把餐巾纸递伴娘。
“不是有意的有什么用?你看这怎么搞?”新娘埋怨道。
“没关系!”伴娘摆摆手,“他不是有意的——”她说着特意看了我一样,对我风趣地说:“只不过你的手还是挺准的。”她一边擦一边喃喃地说,“可惜了这羊毛衫,可能洗不干净了。”
“我就是这样,总是在漂亮女孩面前丢份——”我甩着手自嘲地说,“你看我这手,怎么就不听使唤了?要不我赔件毛衣给你?”
“不用了,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回家脱掉就扔了。”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无疑是带着不屑和讥讽的。
“啊!别吧!这么好看的羊毛衫,要不你折价卖给我,我算是赔你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赔钱就免了,你以后注意点就是了。”她无意与我对抗,口气和缓了许多。
“那是,那是,接受教训,接受教训。”我立刻换了口气,故意用诚恳的语气表示接受批评。
她把毛衣擦完,把餐巾纸扔掉,重新回到座位坐下来。这次,她把椅子放离桌子远一点,有意识地远离周围的一帮粗野的男人。她安静地一个人坐着再不理周围的人,只是观赏我那帮哥们闹一对新人。
我哥们张志在一旁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他知道我在和伴娘套瓷。他看到女孩此时的态度后,知道是该帮我这个哥们一把的时候了,于是他发了话:“哎,曹红燕,”他冲着新娘喊,“上席这么久也没见你把这个漂亮的伴娘给我们大家介绍介绍,忙昏了吧你?”
“忘了,忘了,”曹红燕站在伴娘身后笑着把她的肩膀抓住说,“这是我中学的同学陈芳,我最好的朋友——”
“哦——原来是陈小姐,”张志对伴娘说,“陈小姐,怎么没见你带男朋友来?”
“张志,瞎打听什么?人家陈芳还没男朋友呢。你吃多了,费劲不费啊你?”曹红燕立刻打断张志的问询,她知道张志话里没安好心。
“哎——我说曹红燕,”张志瞪着眼对新娘说,“这还没到晚上呢!好戏还没开场你就抖起来了,你找死啊你?”
曹红燕顿时萎顿了下来,她意识到张志话里是什么意思。在这座城市以闹新房的名堂怪异、复杂而闻名,整治新人的工具五花八门,有改锥、大头针、电警棍、皮带、夹手板、老虎凳、辣椒水、母猪杠、吊绳和铁板钉等等等等,那节目的名堂也多得惊人。比如给新郎脖子上套上狗脖圈,让新娘牵着绳子拉着匍匐在地的新郎,然后新娘嘴里还要冲新郎喊:“阿花,上!上!”于是新郎就要蹲在门口冲楼上楼下过往的人汪汪乱叫。
还有一种是把新郎绑在椅子上,新娘手里拿着皮带把地板抽得叭叭响,嘴里厉声喝问新郎:“我们的政策你是清楚地,说吧,说了就可以睡觉了。”
新郎此时要坚定地回答,“不说!打死也不说!”
新娘:“这么说你是不想睡觉了?”
新郎:“睡觉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不睡我一个,还有后来人。”
最搞笑的一个节目拿两个圆圆的小土豆放在盘子里,旁边放上黑油油的发菜,在两个土豆上架一根红箩卜,然后把新娘揪过来,让新娘认这是什么东西。新娘要是不老实说就有人拿大头针扎新郎的屁股。一般来说这个节目是最难通过的,新娘基本都不会老实说这是什么东西。于是,此节目新郎遭的罪也就最多了。
见新娘不敢再瞎插话,张志于是放开了胆子,他坐在女孩身边开始打听她的情况。女孩明白了张志的目的,她一点也不糊涂。她无奈地摇摇头,对张志的问话不去作答,只是脸上带着微笑,表示她在听。
“陈小姐,你有没男朋友。这正好,你看是不是可以考虑在我们中间选一位。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你看关海涛怎么样?记者,名牌大学新闻系毕业,前途远大,你要不好好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