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忠毅暗思道:得迅速作出战斗部署,首先,得赶快脱离险景,不再寻求任何意义上的作战业绩,这样的局面是难以消灭敌人,现在只能保存自己。保存自己,当然是转移了,这是不容置疑的,但这个转移需要有部队掩护,显然部署是化作两部分,一部分转移,一部分掩护,就目前的态势,无论是转移还是留下战斗,都必须需要强有力的领导人,亲自坐阵指挥,而不是通常意义下的小股部队留下、让干部群众先行转移的那种情形了,而且今天留下阻击的危险、规模远非新四军通常对日作战的那种情形了。
枪声更密集了,有几颗子弹呼啸着穿破长空,跌落在西沟塘中,塘中的水面浅起了些许浪花,竹林里的鸟儿扑扑扑地乱飞起来,几只鸡也不知何故呱呱地狂窜起来。霎那间,哨子声、集合声、脚步声齐齐响起,混合成一道道强音灌入她们的耳中,使她们茫然失措起来。
“呼呼呼”尖厉声划破长空,随之“轰”一声巨响,火光一闪,气浪滚涌,两人几乎被巨风刮倒,未及站稳,竹林边袁氏家中的小榉树咔嚓嚓一声响,已被飞来弹片炸成两段,随之一股火药味扑鼻而来,熏得她们眼泪直流,肺中的氧气几乎被吸尽,胸口异常的沉闷,强烈的窒息感使她俩感到一种从没有的恐惧。许久,她们才发现头上,肩膀上全是尘埃泥块,而眼前则是一片烟雾。
她们想起了什么,马上从惊恐中苏醒过来,扔下篮子,往村西急奔,她们知道罗忠毅、廖海涛就在沟沿坟上,炮弹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爆炸的。
钻过烟雾,抬眼西望,只见罗、廖如铁铸的巨人一般站立在高地上,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炮弹就在眼前炸开,还是如刚才一般用望远镜四处瞭望,现在他们瞭望的方向不是西北,而是东北。
红日终于驱赶尽了迷雾,把自己的光粒抖落在苏醒的大地上,朝阳平射在罗、廖二人身上,他们灰色的躯体上出现了一层深红的血色,望远镜平架在罗志毅的眼前,他的双手托着那沉重的双筒,身体前倾,双脚淹没在坟地杂草丛中,那短短头发根根如钢针般竖立着,身体的整个线条刚劲有力。廖海涛左手拿着望远镜,右手指着东北方向,嘴唇微动着,朝霞中那宽大额头上泛着红光,他那粗密浓眉、圆睁着的那双虎眼,在枪声、炮声的混响下,在目光、火光的映照下,显射出一般军人的凛然之气。他抬举着右臂,似一杆炮筒,筒中蓄满正义、浩然正气、不屈斗志,随时喷向所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