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飞行 17

整个吃饭过程,陈青和余毛毛一直在聊她的儿子,她儿子该上小学了,好的小学都有入学考试。陈皮遵守着余毛毛定下的规则,不透露自己教师的身份,所以对这个话题一直没参与。只等到服务员端上水果盘,余毛毛借口上卫生间离开,陈青才开始讲自己的问题:“我总是做噩梦,一个月总有一两回,每回都差不多。我的魂儿会飘出来,看见床上躺着我和我老公,我能看见自己,像死了一样。有时候我老公出差,我一个人,我就看见自己躺在床上。有时候我是吓醒的,我觉得自己躺在床上要死了,就想快醒醒,别死啊,然后出一身冷汗就醒过来了。有时候是哭醒的,想着我死了,我孩子还那么小,我老公笨了吧唧的也没人照顾,多可怜。有时候好像挺绝望的,飘在天花板下面,卡在吊灯里,过了好半天才醒过来,心里那个难受,还不如哭出来呢。”

“还有别的场景吗?”

“有啊。有时我梦见我、我老公,还有孩子,三个人在草地上玩,我在远处看着,得特别危险,有个大卡车要开过来,我就着急,想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可梦里那个我一点儿也不着急。有时候我是待在客厅里,一家人吃饭,我就在旁边看着,忽然就觉得饭菜里有毒,是梦里那个我下的毒。你听明白了?”

“明白,你老是在梦里看见自己,但她又不是你。”

陈青笑了,好像噩梦中的负担都轻如云烟般消散:“不过,我也做过别的梦,有的可有意思了。我前两天梦见一个男的,屁股是凹进去的,两个大坑,平常总穿个大衣把屁股盖上。这男的整天在大街上盯着女人的屁股看,就看谁的屁股凸。有一天他就追着我,要掀开我的裙子看我的屁股,吓得我就跑。后来我又碰见他,他找到了一个女人,屁股可翘了,他就让那女的趴在床上,屁股撅起来,他坐上去,两个屁股严丝合缝,他坐在那儿可高兴了。嘿,我找到我的屁股了。”

陈皮跟着陈青哈哈笑起来,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了一眼陈青的屁股,余毛毛在笑声中回到桌旁。

“你们笑什么呢?”

“没什么,我给他讲了一个好玩的梦。”陈青叫服务员结账。她好像只是轻描淡写地向陈皮讲了几个梦境,却没打算从陈皮那里得到什么回应。等到陈皮和余毛毛坐上小雨燕回家,陈皮还有些疑惑:“这个陈青是想让我给她催眠吗?”

“当然了,她请你来演讲,就是想先看看你靠不靠谱。”余毛毛把装着现金的信封递给陈皮,陈皮说:“你拿着吧。”

“那你能治好她吗?”余毛毛问,“她都做什么样的梦啊?她就说她老是做噩梦,可她没和我说过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得替她保密,不能告诉你。”

“告诉我,快告诉我吧。”余毛毛撒娇。

“我给你讲个病例吧,是美国的事。有个女的,难产,医生抢救她,她觉得自己要死了,魂儿都飘出来了,待在手术室上边,能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医生护士都围在边上。她就说,算了吧,别费事了。然后她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她,别害怕,一会儿就会好起来。后来她被救回来了,孩子也没事。可她问大夫,谁也不承认说过什么‘别害怕,一会儿就会好起来’,她只能想,她听到了上帝的声音。”

“那这个人以后就老做噩梦?”

“没有,她后来就信上帝了。但是,你要是在梦里面老能看见自己,处于抽离状态地看见,有可能和你以前做过的手术有关,濒死体验有可能在梦里面重复。”陈皮觉得“濒死体验”这个词太正式了,他可不想让余毛毛胡思乱想,随即岔开话题:“后来她那个屁股的梦太好玩了,就是后来我们笑的那个。”

“给我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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