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她知道这些,她每次打探这些细节的时候,我都很难受,特别是她总要问身边的宫人——陛下昨晚又在我这儿留恋了多久,今晨多迟才起得床……我在旁边听着,觉得浑身火烧火燎地疼,像万根钢针扎在身上。有一次我疼晕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跌在地上,一脸的泥和血。”
舒湘点点头,“情绪受创造成的。”
“每当那种时刻,我都恨不得死了才好。姐姐和他们说话时,语气很温和,可是看着我的眼神却好像尖刀,当着我的面说的那些话也很……”
“什么话?”
“例如陛下要把我家冲儿宠坏了,陛下是要将我家冲儿装进锦绣裹着的笼子里嘛,宝贝成这样,往后不能叫弟弟,得叫妹妹了吧。”
“想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我只能说,她大概担心我真会变成那种人,后妃诅咒的那种东西。”方无应慢慢地说,“她恨那样的我,觉得我玷污了慕容氏的傲名,恨我没有志气,失了铮铮铁骨,不像个以死相拼的男儿……有一次还给我送来百花沤成的香露。”
“香露?”
“沐浴洁身用的。”
舒湘一时无法明白,“她送那东西给你干什么?”
“只有不洁的人,才需要沐浴。”方无应停了一下,“苻坚那个傻子根本弄不懂我们姐弟之间的这些秘密,还赞她心细——姐姐的意思只有我懂。我们之间的沟通方式就成了这样,明白么?刺痛与被刺痛。”
“你接受她对你的这些定义吗?”
方无应抬起眼睛,他的神情有些惘然,“不接受又能怎么办?难道我还真能以当时的处境自傲吗?那不真的是自甘堕落了?”
“不那么做,你又能怎么办?”舒湘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不打算为你开脱,Paul,可是我的确找不出解决办法。父亲和姐姐都成为人质,母亲和其他亲人被幽禁,国家灭亡生死未知,在这种时候,一个12岁的孩子,他能怎么办,叫他拿自己的命去和强权者抗争?”
“他或许可以选择不去逢迎……”
“嗯,那你给我讲讲,如何才能不去逢迎?违令不遵,绝食,自残,还是去暗杀敌人?真要成那样,Paul,你维护的究竟是什么呢?你一个人,真的就能够代表一个家族吗?”
“……”
“你现在,已经远离那个时期了——姐姐那样恨你,那样伤害你,难道原因还不明显?”
“你是说,她是在自责,她恨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