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小童来到书房门口,雷钧看见老子正坐在一堆竹简前,袖着手,闭着眼睛。
小童退了出去,雷钧站在当地,斟酌该以什么样的话开头。
“……我已经看不了这些书了。”老子忽然说。
“为什么?”
“眼睛不行了。”他转过身,笑了笑,“只能坐在它们跟前,然后一本本地回想——进来坐吧,就坐在老头子身边好了。”
雷钧走过去,在老子跟前恭恭敬敬跪坐下来。
房子里很安静,而且无比阴凉。四面堆的全都是竹简,空气里,除了陈旧的竹简所散发出的灰尘味儿,还有草席微微潮腐的怪味儿。细细的阳光,透过竹帘缝隙照进来,淡淡的。
“以前您做守藏史的时候,就把天下的书籍都读过了吧?”雷钧问。
“读过很多遍。”老子慢慢说,“读到后来,不用打开书,每句话都能出现在心里。”
雷钧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心中,有很多疑团。”
“如果都通透了,就不必活在人世间了。”老子咧咧嘴。
“可是您已经很通透了。”雷钧笑道。
“我也有并不清楚的事情。”老子徐徐呼出一口气,“所以,我打算过两天离开这里。”
“您要去哪儿?”
“这里干戈扰攘,太乱了。我想去人烟稀少的西域,好好把没想透的事儿想明白。”
雷钧悄悄乐了。
“何事这么高兴?”老子也笑眯眯地瞧着他。
“唔,我想,和您说这些应该不碍事。”雷钧说,“反正什么都无法瞒住您——函谷关那儿有个人等候着您呢。”
“是么?”老子依然笑眯眯的,丝毫不好奇。
“一个叫喜的关尹,会求您给留下点什么,例如……一本书,我估摸着现在他在函谷关里,都预备下竹片和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