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门迪鲁塞·汤普森(3)

她的感情生活平静了许多。也就是说露丝已经不再为感情痛苦了。她有情人,酗酒,有时吸毒过量,但心灵上的平衡使之安然无恙。她为人严厉无情。那些对她的文学述评又怕又爱的作家都惬意地期盼着自己不被她那富有才智的苛评所伤害。她坚持与某些著名的阿根廷诗人(都是男人,都是名人)进行尖锐的论战,狠狠地挖苦他们是同性恋者(露丝公开反对同性恋行为,但是私下里她有一大堆这类朋友),骂他们低下的社会背景或者共产主义信念。阿根廷许多女诗人欣赏她,阅读她的作品,尽管不是所有人能认可她的观点。

与哥哥胡安为争夺《土生白人文坛》的控制权(这份杂志使她投入了大量心血,也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烦恼),二人大打出手。她输了,带走了所有的年轻人。住进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一套公寓里,有时住到巴拉那州的庄园里。她把那里变成了艺术家公社,那是她的王国,在那里没有人反对她。在巴拉那河边,这些艺术家聊天,睡午觉,喝酒,绘画,全然不睬外面世界的政治变幻。

但是,没有世外桃源。一天下午,克劳迪娅·萨尔达尼亚来到了庄园。她年轻,是个诗人,长得漂亮,陪着一位朋友来到这里。露丝对她一见钟情。她命大家都来见见克劳迪娅,对克劳迪娅表示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克劳迪娅在庄园里过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第二天准备回她住的罗萨里奥市。露丝为她朗诵自己的诗作,给她看自己已经翻译成法文的作品,请她看那张幼年时与希特勒的合影,鼓励她写作,请求她拿出诗作来给大家看看(克劳迪娅说刚刚开始写诗,写得很差),坚持把她的客人无意间拿起的一个小木雕送给了她。最后她企图把她灌醉,使她卧床,不让她离去。但是克劳迪娅还是走了。

两天后(露丝觉得度日如年),她发现自己坠入了情网。感觉自己像个小女孩。她弄到了克劳迪娅在罗萨里奥市的电话并打过去。她早晨起来以后仅仅喝了一口水,几乎难以克制心中的激动。她约对方见面。克劳迪娅答应了:她们可以三天后在罗萨里奥市见面。露丝不满足,希望当天就见面,至少也是第二天。克劳迪娅暗示说,她还有别的承诺,不可推卸的承诺。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再说马上约会也办不到。露丝无可奈何但是高兴地接受了对方的条件。当天夜里,露丝又哭又跳又喝酒,直到昏了过去。毫无疑问,这是她第一次对某人产生了这样的感情。她对小佩德罗坦白地说:真爱上了。小佩德罗点头称是。

在罗萨里奥市的约会并不像露丝设想得那样美妙。克劳迪娅明白而坦率地陈述了二人之间发展亲密关系的诸多障碍:她不是同性恋,年龄差距太大是根本问题(露丝比她大二十五岁还多),二人的政治观点就算不是对立的,也是大相径庭的。克劳迪娅难过地说:“你是我的死敌啊。”这个说法让露丝感兴趣。(如果是真爱,同性恋不同性恋无所谓。而年龄就是一种假象罢了。但是,“死敌”的说法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为什么是死敌呢?克劳迪娅回答:“因为我是托洛茨基分子,而你是个臭法西斯分子。”露丝挨了骂,但是笑了。由于爱得发狂,她仍然问道:“没救了吗?”克劳迪娅回答:“没救了。”露丝问:“那诗歌呢?”克劳迪娅回答:“这种时候,诗歌在阿根廷能做的事情寥寥可数。”露丝听了几乎要哭出来,但是承认:“也许你说得对。但是也许你搞错了。”分手是难过的。露丝开了一辆天蓝色阿尔法·罗密欧跑车。肥胖的身躯让她钻进车门时颇为费力,但她态度坚决,面带微笑地努力着。克劳迪娅站在二人相会的咖啡馆门口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她。露丝动作加快了。后视镜里的克劳迪娅的身影始终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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