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前面陆绎还在勉强忍耐,那么等他听到“猜”时,就已经无法忍受,抬手示意杨岳不用再往下说。然后他看向今夏:“你说。”
今夏摊摊手道:“其实,就是瞎猜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真的在水下找到了。”
“原来如此,”陆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那么你们不如再猜一猜,我会不会把你们俩装箱子里沉到河里头去。”
“经历大人真爱开玩笑,哈哈……”今夏干笑两声,见陆绎目中寒意森森,便只得如实道,“一则,晕迷的军士并不是中迷香,而是喝了蒙汗药,从舱室留下的各种痕迹,特别是靴印来看,是他们自己人所为,至少六人以上,还不算上把风的;二则,若箱子被运离船体,船会变轻,而从昨日停靠到现在,船的吃水线没有明显变化;三则,从舱室地上的蜡油可以判断出用了大量的蜡油,若只是为了防潮,用不了那么多,所以我判断应该是为了将箱子沉入水中做准备。”
“你已经推测出来,却着意隐瞒,还说不是为了私吞?”陆绎慢悠悠道。
“王方兴,连同他手下的人既然都有嫌疑,我自然不好当众说出。”今夏讨好地一笑,“再说,我们无法确定箱子就藏在水下,所以想是找到之后再告知大人。”
对于她这后半截话,陆绎明显不会相信,端起茶碗,缓缓饮了口茶,脑中回想着王方兴的言行举止:他的惊慌失措,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至于近旁的人,那名旗牌官,还有其他军士的神情……劫取生辰纲并非小事,能办此事者绝对不会是小卒,在军中至少也是个小头目,才能有此威信鼓动其他人共同作案。
一杯茶尚未饮完,陆绎心中已经有数,放下茶碗,手指朝杨岳一点:
“你,去将王方兴还有那名旗牌官都请过来。”
杨岳愣下,自是不敢违抗,忙出去了。
唤他们过来?难道陆绎是想将生辰纲还给他们?今夏一时不知道他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陆绎此时又开口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二人回来之后,是先回禀杨捕头,之后才下水去,对吧?”
既然都被他看见了,今夏没法反驳,只能点头。
“你们向杨捕头详细回禀了船上的状况?”
今夏警觉地看着他,语焉模糊道:“只是大概说了下。”
“所以杨捕头知道是船上的内贼所为?”
“他不知道,我并未将此猜测告诉他。”她素知锦衣卫平地能掀三层浪的能耐,为了避免他强安个意图私吞生辰纲的罪名下来,今夏干脆把事情先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一时好奇,硬要下水去探查。”
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黄杨木轻轻敲了敲,陆绎微偏了头看她,过了半晌问道:“你身为捕快,为何要去夜市上摆小摊子?”
“……那是我娘的摊子,她身体不适,所以我去帮忙。”今夏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件事。
陆绎点了点头,道:“看来你家境并不宽裕,难怪你娘会想把你许配到夫子家中,好省下一笔束脩。”
“你……你偷听我们说话!”这等丢人事情居然被他听了去,今夏瞠目结舌,脸涨得通红,
陆绎不急不怒,点明道:“所以你下水去,其实是想自己发笔横财,就算吞不下这整套生辰纲,捡个漏也够了。”
他这话倒是不错,瞧箱子里那些物件,随随便便捡一把麒麟壶,家里日子就不用过得紧巴巴的。今夏下水去,除了想出口气外,也确是想捡个漏。眼下心事被他说中,她干瞪着他,片刻之后,无赖地摊手道:“大人明鉴,卑职可什么都没拿,箱子都在您这里。”
“你的运气确实不错。”他淡淡道。
今夏暗中咬牙切齿,却是敢怒不敢言:小爷我大清早就在水里折腾了半日,什么都没捞着,还差点被你扣个意图私吞生辰纲的罪名,这也叫运气不错?你才运气不错,你全家都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