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灯时分,金水河缓缓流淌,倒映出两岸无数璀璨灯火。
河面上除了可听曲的画舫,还有划着船卖艺的,头上攒花的汉子打着赤膊,若岸上有人抛银钱下来,马上笑容可掬地唱个喏后便爬到船上高耸的竹竿上,朝水中一跃而下,在空中还有花活,或转身或翻筋斗,方才入水。
岸上酒楼高低比邻,街面桥头小摊小担摆了一溜。
今夏歪靠在桥栏小石狮子旁,百无聊赖地守着卤豆干的小摊子,听着旁边酒楼上传来的丝竹之音以及人声喧哗,目光定定落在河面上。她今夜原是来帮忙的,但娘亲大概是昨夜里受了些风,加上心中杂事烦闷,脑仁一直隐隐作痛。今夏劝她回家歇息,而袁陈氏不放心她照看摊子,今夏只得起誓赌咒百般保证会老老实实守着摊子绝不多事,袁陈氏又反复叮嘱了好几遍,才一步三回头地先行回去歇息。
“来两串豆干,加辣油!”有个带笑的声音道。
今夏回过神来,抬头看见杨岳,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刚送了两条腌鱼去你家,正碰见你娘,顺便把你的出差补助给她了,她说你在这里守着摊子。”杨岳也不见外,自己动手捞了串豆干,淋上辣油,“我爹说明日一早让咱们跟他去趟兵部司务厅。”
“哦。”今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司务厅又丢东西了?”
“鬼才知道。”杨岳循着她的目光往河面上望去,好奇道,“看什么呢?”
“看见那个跳水杂耍的没有?”今夏努努嘴。
随着她的话语声,赤膊汉子以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自高竿上跃下,抱膝连打了三个筋斗,扑通一声穿入水中……正是春寒料峭时,河面虽未结冰,河水却是冷得刺骨,杨岳不禁缩了缩脖子,替那人打了个哆嗦。
“我卖三串豆干的工夫,他都跳八回了。”今夏无限羡慕地望着爬上船的赤膊汉子,“他蹦跶一晚上就抵得上咱们一个月的月俸,你说咱们还当捕快干什么?”
“你不嫌冷?”
“你会嫌银子冷么?”
今夏低头看向小山般的一堆卤豆干,也不知何时才能卖完,长叹口气。
“又缺银子了?”杨岳很是了解她。
今夏还未回答,摊子前便来了人——
“要四串豆干,两串浇辣汁,两串撒梅子粉,越酸越好,我娘子现下就想吃点酸的。”宠溺的语气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正是陪着老婆来逛夜市的孙家老大孙吉星。
尽管很不愿抬眼,但冲着收钱的分上,今夏还是快手快脚地弄好豆干递过去,面无表情道:“四个铜板,谢谢。”
孙吉星付钱。孙氏接过卤豆干,眨眨眼看她:“咦,今夏,怎么是你在看摊子?你不用抓贼么?”
“……咳咳……是特殊任务。”今夏压低声音凑过去,“近来官府正在部署一桩大行动,你们没事少在街面上走动,尤其你怀了身孕,磕着碰着就更不好了。”
孙吉星一听便紧张起来:“当真?!”
今夏示意他们看向旁边的杨岳,反问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两人杵在这里……真是为了卖豆干?”
孙吉星忙搀着娘子急急回家去,杨岳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朝今夏诧异道:“好端端的,吓他们做什么?”
“他们这对恩爱夫妻在我娘面前转悠一圈,我娘回去就得埋怨我一车的话,我还不能还嘴,真能把人生生憋屈死。”
她烦恼地捏捏眉心,忽地听见左侧人群中起了一阵喧闹,正欲伸头张望,便见有一头戴飘飘巾身穿三镶道袍的男子跌过行人重重摔过来,不偏不倚正摔在她的豆干摊子上,立时卤豆干洒了一地,各色酱汁四下飞溅!
“喂!你……”
见他手上尚拿着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显然是走街的算命先生,今夏伸手欲去拉他,不料算命先生反手挥来,袖底露出雪亮的长匕首,蓝芒冰冷,一望便知刀刃上抹了剧毒。
“小心!”杨岳大骇,抢上前去。
这一变故甚是突然,饶得今夏反应机敏,及时侧身,匕首还是斜斜削去她半幅衣袖。
杨岳已出手,却有人后发先至,只见一青影掠过,凌空飞腿直接将算命先生踢得呕出鲜血,只能撑在地上勉力挣扎着。
“说!把密报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