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梦里有辆三轮车(5)

为了改善生活,我开始改骑三轮。

40.

事情发生在封闭的房间里,据说我老婆找遍了勤务室对面的整个小楼,也没有找到目击证人,我所说的自卫只是孤证,没有得到法院的采信。

其实在此之前,我和他们相处得还算客气。有过几次,他们下班以后脱掉制服,还会来我这里随便拿上几串吃吃,互相之间闲聊几句。

六月的那个中午,他们和我,何以轻而易举就变成了血?

41.

如果我能出狱一天,我会做些什么?

也许我会最后一次骑上三轮,去家附近那几个黄金地段转悠转悠?要么去近郊玩一次?或者在图书馆找本书看一天?也可以什么都不干,就和老婆两个人待在房间里,为了省电费,几乎赤身裸体,淌着汗,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

可是,一个人要想生存下去,就得去挣钱糊口,还得时刻面对那些把你当软柿子捏的人。

42.

有人制造了不幸。我只是突然对此作出了反应。我得把这种认识写在一张纸条上留下来。

43.

安静地待在这里。

44.

我得写封遗书,遗书里,要把自己的一切所有全赠给那几个城管家属们。包括我的遗体也捐掉。这是我可以选择的决定。我要在遗书里对他们写:希望他们不要恨我,其实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都只想活得像别人一样,像样一点。我不想这样的……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他们原谅我。

45.

听说,是以注射方式对我执行死刑,不错,我终于可以摆脱我自己了。

46.

我想悄悄去一个能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我知道我现在仍然在城市里,但这里却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在这里待上几个月,你会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明白。

47.

玩过谷歌地球吧?用那玩意搜索自己居住的地方,就是一个小点。世界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就那么个小点,很多人一辈子都离不开,像是被大头针按上了似的。

48.

公共厕所蹲坑的墙上、门板背后,经常有人写几句抒情话儿,或者画点人体部位。有人那么想表达些什么,至少一次也好。

49.

走在这个城市里,你绝望过吗?也许有一天你会。

50.

城市越来越脏,土灰色,城市在褪色。得给城市点颜色看看。

51.

在乡村公路上骑车,咔嗒咔嗒的小噪声,十分柔和的声音。在地上碾过孤零零的一条线,弯弯曲曲,越来越长,加快速度,砰,射向某个平面。愤怒和这有点像。

52.

刚开始,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愤怒这种情感是一下子被激着的。白炽的愤怒,有一股热气,缓缓裹下来。紧接着,在最中心的你,反而不乱了。

53.

在火车站排队进站,前后人挤人,怕别人偷东西,把包挎在胸前,被说成不好好排队,顶嘴,说排着队呢。被请到派出所。

那次运气不错,警察痛快地承认了错误,爽快地赔了钱,外加赔礼道歉。那次一开始,我是浑身发抖,觉得空气都在跟着我抖。要是煽情一点,我会说是,空气都是黑的。

54.

让我失控的是什么?

它们无视真相、重点、逻辑,夺走你想开口申辩的欲望,你只能萎缩到沉默。人变得像个静物,这是不对的,不是吗?

55.

那把小刀。刀面渐渐吸干血,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腥味。

刀始终没合上,揣在兜里,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公安局带我找过一回,没找到。

56.

逃。我能逃出多远去?我无法解释自己的下意识。逃走的那几小时,我重复一条线路,重复转悠了好几次。这种转悠,是一个重叠在一起的、大致圆形的图案,肯定不足够圆。是个有点疯狂的圆。圆心就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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