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卡洛琳,钱德勒从来没提过有第二次会面,哈米特也是。但是在大约九或十个月前,我在浏览为书店采买的书时,被一本我从来没见过的书吸引,书名是《一字一毛钱,划得来》,是一个老派的廉价书作者雷斯特·哈丁·洛斯写的。
卡洛琳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我也没听过,”我告诉她,“洛斯似乎是个以写各色文章维生的人。他每天写出几千字的小说,没有很好的,但全都出版了。他写运动故事、西部故事、侦探故事,还有科幻故事,而且所有作品都用笔名。他在书里列举了三十个笔名,还承认其他有一些他忘记了。他真的是费了大半生为一个字一毛钱写作,似乎未曾期望更多。我希望他的自传价钱能好些。这本书相当有趣,如果他只拿到六七百美元,我会很难过。”
“他很可能三天就完成了。”
“嗯,伏尔泰写《憨第德》也只花了三天。不过这都不重要。实情是洛斯真的很喜欢当个作家,不管他是否对自己写的东西感到自豪。他也很乐于和其他作家往来。他认识同时代大部分的廉价书作家,包括亲身往来和通信。”
“包括哈米特和钱德勒吗?”
“嗯,其实不认识。但是包括乔治·哈蒙·寇克斯①。”
①乔治·哈蒙·寇克斯(George Harmon Coxe,1901—1984),美国侦探小说家。
“我知道这个名字。”
“我不意外。他出版了很多书,很棒的硬汉派文学作品。他是钱德勒的朋友。《长眠不醒》出版之后,钱德勒写信给寇克斯,那时寇克斯刚在康涅迪格州盖了座新宅。钱德勒很想搬进去住。”
“很难想象菲力普·马洛出现在康涅迪格州。他就是那种地道的洛杉矶人。”
“我知道,但钱德勒想找个比加州便宜的地方。他也想过要搬回英格兰,但最后还是留在了加州。不过按照雷斯特·哈丁·洛斯的说法,他确实拜访了寇克斯在康涅迪格州的家。”
“什么时候?”
“不太清楚,但有可能是一九四一年的夏天或秋天,”我晃到柜台前,找到我的那本《一字一毛钱,划得来》,“洛斯是这么说的。‘我希望能够找到寇克斯那时写给我的信。钱德勒似乎到东岸与诺夫出版社的编辑商量,然后到寇克斯家停留了一两天。有天夜里他们开车去拜访一位叫福特诺或福蒂诺的朋友,同行的有哈米特和一个姓贺尔曼的女人。福特诺,还是福蒂诺——管他叫什么——显然酒藏甚丰,所有到场的人都喝得醉醺醺的。钱德勒随身带了本他的书,郑重其事地送给哈米特,在环衬上写下了华丽的题词。有意思的是,他从加州带了这本书,原本是要送给寇克斯当礼物,结果现在没书可以送他了!寇克斯对这件事的说辞极尽挖苦之能事,可惜他的信一定是在我们多次搬家中遗失了。’”
“‘姓贺尔曼的女人。’莉莲·贺尔曼?”
“正是。她一九三九年买下了硬地农场,哈米特在那里待了很久。农场离加特福旅舍虽算不上咫尺之遥,但开车也不超过两个小时。”
“我大概错过了什么,伯尼。洛斯什么时候提过加特福旅舍的事?”
“他没提。但是他提到了一个姓福蒂诺的人。”
“然后呢?”
“然后我在哈米特和钱德勒的传记里,寻找福特诺或福蒂诺的资料,但没找到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我查看了达希尔·哈米特或莉莲·贺尔曼的财产里,是否有题赠版《长眠不醒》的迹象。我又查了拍卖纪录,还打电话向书商里可能知道这类事情的人查询。我查了乔治·哈蒙·寇克斯的书信,找找看他是否跟其他任何人提到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