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们的总导演!8

焦先生还尖锐地指出:

我今晚看了戏。觉得于是之和叶子的人物形象大大走了样儿,尤其是丁四嫂的形象。为什么把声音变得那样尖,那样亮,那样柔呢?丁四嫂宛如一个风未吹过、雨未打过、毫无忧虑、吃得壮壮的女人,只是因为她懒,或者因为她好赌、好吃,好什么的,才把日子搞穷而穿上一身破衣服的!这里看不出反动政治的压迫,看不出丁四嫂是怎样受苦的劳动的人,看不出她是一个被精神与物质的苦难所煎熬成为嗓音像破砂锅一般的人来了!今晚的丁四嫂,处处是柔情,看不出这一个直率但又没有涵养的女人的挣扎性来了。我所看见的,只是演员在力求美化她的人物,以至甘心放弃了她的表演任务!

程疯子在许多地方,也和丁四嫂一样,大吵大闹,高声“演戏”,把第二幕第一场叨念小妞子一段台词,处理成朗诵式的独白——16世纪式的表演!于是之同志竟忘记了你演的程疯子是半夜走出来,不肯惊动任何人,怕吵了任何人的觉,而偷偷出来一个人小声叨念的。我看得出来,今晚的表演都是在讨好几个少许提意见的人,而欺骗了广大观众。今天,作为观众之一的我,是忍受不了这种、也可以说是欺骗、也可以说是愚弄的!我要不顾情面地向你们抗议——因为你们忘记了你们是艺术家。

我希望我不是在向你们斗争——艺术思想上的斗争,而是在希望你们帮助我共同向形式主义作斗争。因此,希望你们通过自己来向全体演职员进行深刻的教育,使大家为了现实主义的、从生活出发的艺术创造而坚持到底,为维护“我们的艺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语)而共同走这一段相当长的艰苦的道路。

夜已深了,手腕酸痛。我今天虽然为工作谈了6小时的话,看3小时的戏,但,我的心中的苦恼使我睡不着觉,使我不能不写完这封信。如果我说得太坦白,请原谅我有责任如此。朋友,同志,原谅我吧。

焦先生的信写得如此中肯、坦诚、动情和深刻,使于是之、叶子以及所有读过的人都不能不为之惊醒、反思、愧疚和奋起。显然,焦先生是以一个战士的姿态,以一副铮铮的风骨出现的,他的使命就是面对强大的形式主义、概念化、公式化之“敌人”,带领大家全力以赴地保卫还处于襁褓中的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有人说,《龙须沟》站住了,现实主义站住了,北京人艺也站住了,而焦先生正是这一切的探索者、创始者和保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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