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将残勇赋春风 9

正是在这种大好的形势下,曹禺师就戏剧文学问题,发表了他多年从来没有过的、非常有见地的、完全符合艺术创作规律的重要美学观点——

我刚读过《文艺报》上发表的孙犁同志的《文学和生活的路》,谈得很深刻,他那么解释文学的真实性、文学的思想性、政治性是非常合理的。当前,我感到有个极大的问题,无论写戏,写小说,写什么东西要有思想性,思想性我并不反对,但是,怎样体现这种思想性,这就是个问题。现在一出戏,有个官僚主义者,另外必有几个正面人物是代表正确思想的,于是按两种思想写成两种人物,形成两种思想斗争,这样写成一部剧。当然不是那么拙笨的,也有曲折,也有故事,但是,终究避免不了这么一个套子。这种戏需要不需要呢?当然也需要,这就是社会问题剧,针对当前社会上的许许多多的问题写出来的,看这些戏也是让人激动的,觉得讲得有道理。过去只敢写生产小队长、大队长的毛病,现在思想放开了,甚至连老干部都敢写出他的问题来。但是,我觉得这样写下去,是很令人担忧的,这是一条很狭窄的路。如果把文学搞成政治需要什么就表现什么,该解决什么问题,就写什么问题,比如《权与法》,这部戏,即使全国都上演了,是不是“权与法”的问题就解决了?就不再搞特权了?这很难说的。为什么说这样写的路子是狭窄的呢?你们看所有大作家的好作品,都不是被一个问题限制住,不是被一个问题箍住了,他们把整个社会都看过、想过了,观察生活思考生活的范围比较开阔,也比较深入,这些作品的思想性,不是按照作家规定的思路去想,而是写出让人思、令人想的作品,让你想得很多很多,想得很远很远,去思索人生,思索未来,甚至思索人类。《红楼梦》、《水浒》没有鲜明地提到某一个社会问题,却把整个社会反映出来了。《战争与和平》、《约翰·克利斯朵夫》也是这样。看见什么问题,就写什么问题,看见什么人物,就写什么人物,不是真正从自己感情世界中感动过的,就拿来写,这样的戏写出来,也许可以感动一时,但不能感动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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