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士尹在这座城市有一定地位和威望,他事业有成,却早年丧偶,膝下并无子女,空窗数十载,现在却要娶几乎一无所有更兼带着个拖油瓶的妈妈,叫众人无不吃惊。
妈妈只是一个不甚出名的作家,她曾经也自嘲过,日渐衰老的年纪和容貌,确实担当不起这样的抬爱。
但言士尹坚持要娶她,还叫她不要理会那些忌妒的人。就算那种高攀的流言飞语漫天飘,他也要为她遮挡过去。
笑柔也羡慕这样看似脱离尘俗的爱情。
她十二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一场车祸留给她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而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却由妈妈单薄的肩膀一直颤颤巍巍地扛了六年。
她对不住妈妈的地方实在太多,她以为妈妈再嫁会让她松一口气,可自己却远远没有当初想的那么大度。混乱的情绪让她一直很好的成绩一路下滑,她以为妈妈会因为担心而来开这个家长会,可到头来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教室的人几乎走光了,宵宵见笑柔那么久还没回来便一并拿着她的书包去办公室找她,远远便看见她与一个男人对面而立。
“笑柔。”宵宵走过去,疑惑地看看两人,还打量了言方一番,“同学几乎都走光了,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呢?”
笑柔说:“刚被训完出来。”
“走吧,很晚了。”宵宵把书包递给她。
言方开口说:“我送你们吧。”
笑柔摇摇头:“不用,这两天我都住在朋友家,你和妈妈说叫她别担心,这个星期还有一连串的考试,考完我就回去。”
“你原来的家已经搬空了。”
笑柔吃了一惊:“怎么会?不是说下个星期才搬吗?”
“卖家要求提前。”
笑柔傻了,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心里绞着难受。
言方看见她难受,叹了口气,说:“今晚我送你回大哥那里。”说罢他已转身下楼。
宵宵担心地挽着她的手臂:“你还好吧?”
笑柔摇摇头,喉咙里已带着哭腔。这一切来得那么快,快得让她措手不及,那个还装着她对爸爸回忆的房子已经落入他人手中,她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这样也好,不用自己亲手去搬走那些东西,那样反而会增加不舍,就像一把生锈的剪刀迟钝地在剪一块布,剪不开,在同一处地方摩擦切割,到最后,布被剪开了,却带着伤痕累累。
车子开到花圃路口,宵宵下车,宽敞的车厢里只剩下言方和笑柔,沉默的气氛带着压抑。
笑柔一直看着窗外,街道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像繁花一样一簇簇地照在车壁上,附在车壁上的雨滴像万花筒一样倒映着斑斓的色彩,那些光亮透过玻璃照亮她的脸庞,稍纵即逝的景色在她的眸中迅速掠过,拼力也留不下一丝痕迹。
“笑柔。”
她怔了怔,听见言方在叫她,回过头来,正对上他从后视镜里看向她的眼睛。
“你不应该逃避,有些事情即使再难以接受,也要假装成自己能够接受和体谅。”
她垂着头,默不作声,半晌才抬起眼,睫毛上隐约挂着泪水。她感到全身无力,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
“我就是高估了自己的度量,以为妈妈幸福,她愿意,我就愿意。可我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的自私,我已经失去了爸爸,更不愿意让别人和我抢妈妈。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内心作祟,总觉得她好像慢慢地淡忘了我似的,可我阻止不了也没权利阻止。妈妈还年轻,我拼命说服自己她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每次我以为自己能放下的时候都会突然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