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数年之前,初夏的某一天,我百无聊赖地推开教室的窗子看下去,一切因此而改变。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在身上有一点点凉,可是外面的光线温暖,让人直想发呆发个一千年。如果可以不上课的话,去郊游多好啊。
我上的这所中学,有一所并不庞大高耸的体育馆,体育馆门口有相当完整的一片空地。听说原本是要建游泳池的,但是计划改变,就空置了。后来这个地方经过处理后,铺满了粗糙防滑的大理石,就变成了一个露天广场。先是引来了一群爱玩滑板的男生,后又带动了一批爱看滑板男的“花痴”,站在高处看下去倒也人潮涌动,反正是比花海中采蜜的蜜蜂还要多的。然而在这样一群人里,还是有人脱颖而出。
我所看见的,是焦点全部集中在吴沅身上。
他的姿势灵活,花样不断。重点是有吴沅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众多女生。玩兴正起,我挽起滑落至手腕处的衬衫袖,好笑地数了数,一个、两个、三个……八个、九个、十个……
“吴沅!吴沅!”听听这整齐划一的口号啊,看看这一个个口水肆意流淌的癫狂花痴样,等一等,还不止,五米外的树下还藏着两个,嗯,那两个肯定是羞涩派的,瞧瞧那一脸陶醉绯红的样子。
这些花痴女纷纷喊着:“吴沅,吴沅,帅呆了。”其他玩滑板的男生见状当然很不甘心,便围绕在吴沅旁边制造障碍。
吴沅左右突围,在群敌间穿梭,越发显出技术高超。超大的T恤被风鼓起呼呼作响,胸口赫然张扬着一枚显眼的五角星标记,貌似是件匡威的运动T恤。对于这个牌子,我只喜欢穿它出的鞋子。
哗啦,有几个嫉妒得红了眼的男生被绊倒了,吴沅挑起滑板,720度翻转后又踩到脚下,再加一个旋转,动作一气呵成,得意扬扬地比了一个V字,又引起一阵尖叫。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耍帅的男生?我叹了一口气。当然,他的确够帅。不然,他身边怎么会有那么多恨不得排着队赞美他的女生呢?要命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我的同桌。出够了风头的吴沅同学显然还嫌这场面不够热情,便顺着女生们的方向,一个一个飞吻。
哎呀!这么远,都可以看见那些女生脸红,一双双眼中散发着迷恋的光芒,炽热得就像是等待阳光爱抚的向日葵,热量可以烧开几瓶水了。实在是可恶啊!
其实也不能说那些女孩是纯粹的脑残外貌党,只能说,现实就是这样的。看多了就习惯了。
这个家伙发现我正居高临下地观战,抬头笑得比葵花灿烂:“嘿,萧然,你也来一个。”他冲我也飞了一吻,我在窗前弯下腰,做出极度反胃要呕吐的样子,同时两手比画出鄙视的手势。
在三年级(2)班和他做了半年的同桌,我早已经习惯了吴沅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空有外表罢了,我想全体男生对吴沅的认识想必定会空前的团结。如果我不是跟他混得很熟了,估计我也一定会像大多数男生那样,排斥他厌恶他吧。
风刮动着窗户,摇晃着玻璃的反光。
我再次抬头,望下去,打算再冲他做一次深度鄙视的手势,“扑哧”,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我的眼睛里了。
下面的人很多,和往常差不多吧!难道是风里的沙子刮到我眼睛里了?那么明确的异物感。
我摸摸眼睛,却又感觉不到沙子。很细微很细微的颗粒,像是切割水晶块的时候,意外掺杂的一点杂质,凝固其中极为扎眼。不明所以,又清晰得很。
入眼以后,胸口里也瞬间翻涌起小小的不安,像牵引起细微的电流。难道是空气太干燥,静电传导的缘故?那也不至于袭击眼球啊!
我跑到教学楼走道上的洗手间里,拿水冲洗了一下。
异样的感觉迅速消失,隔着眼皮,我用手指按在上面。过了好一会儿,确认再没有了刺眼难受的感觉,我又回到教室,走到窗户那儿继续观看。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场下众人已经散开,那些不甘心输掉的男生,骂骂咧咧的,隔了几层楼都听得见。他们甚至故意碰碰撞撞,有点要找碴的架势。
至于往回走的吴沅,他的屁股后面,还跟着一群依依不舍的女生。女生们对他充满迷恋,围绕着他,把其他男生都排挤开了。
铃声响起来,要上课了,他们便散了。
真奇怪,我究竟看见什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