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7)

温江贤抱歉地说:“看,不应该来……老郑的事我听说了,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省事!还带着个小毛孩子,我本来想把小苏调过来,这么一弄又不行了。”严立新知道他一直就想要小苏,小苏的父母都在孟湾的省电建三处,父亲是技术干部,母亲好像是宣传科的干部。城市供应组有了小苏,在电建三处开展工作就方便多了。

“以后还有机会。小苏这次责任我看不大,主要责任在我们老郑身上。”

“是啊,老郑这次要好好吸取教训……”温江贤说着又拿支香烟自己点上,“说说这次支援农业生产的事,你们报了几个了?”

“收了三张报名申请了,加上我自己的四张,你们呢?”

“不错嘛,一个名额倒有三个人报名,我那儿十个人一个名额,到现在一张申请都没有。”

“不错什么啊,三个女的,一个军婚,两个局里干部老婆,你说怎样?”

温江贤笑了笑又发起愁来:“有总比没有好,我那儿可难办哪,哎你说说这次到底是什么精神?说支援农业生产,这城里的拖家带口下去,怎么个支援法?这供应压力看来一时半会儿减不下来,唉,看来这次这个坎是过不去了才……我那儿真是困难,你帮我看看可有什么好法子。”

“你拿我开什么心,我有几斤几两?那还不是在你肚里摇摇。”

“别谦虚嘛,谁不知道你主意多,快帮我看看,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严立新抽着烟看看温江贤,沉默了会儿说:“国家这次看来是真困难了,要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我们宜州历史上也没听说闹过饥荒,五四年大水、三三年大旱也没这么紧张啊。不过困难都是暂时的,相信我们总会‘上纲要、过黄河、跨长江’的,到那时问题都会解决。”说完便不作声。

温江贤也跟着摇摇头:“谁说不是呢。但困难虽说是暂时的但总要去克服啊,上面这么一说,叫我们下面的人就难弄了,这工作该怎么做呢?我那里都是老职工,拖家带口的,难搞啊。”

严立新笑笑说:“我渡江路门市刨去女同志就剩下我跟老郑,你说怎么办?你城市供应组再怎么样也比我好搞……”

“好搞什么,头痛死了!这种事情,简单的动员我想不会有什么好效果,糠箩总往米箩跳,哪有米箩往糠箩里跳的,人又不傻。完不成任务脸上没光倒没啥,就怕到时候说你态度不积极,右倾,那可不好玩哟。”

“其实还是看觉悟,我渡江路这边一个党员都没有,你那里好歹有三四个党员,先从党员开始做工作,其余的还不好办?”

“有这么容易就好了,平时说说大话可以,动真格的就不同了。我试探过,谁都不接我的话。”

严立新笑起来,摸了烟嘴接上香烟。温江贤说:“你笑啥,真是这样的,弄得我现在一点主意都没有。”

严立新想了想说:“不管对不对啊,我就随便一说。我觉得其实只要我们不把自己太当回事就好办了。你想想,五七年反右的时候发动群众发动得够彻底吧?但最后谁是右派谁不是右派难道是你我说了能算的?你我有这个辨别能力吗?还不是要上面定。中层干部算什么?还不就是个小班长,凡事带头往前冲就行了,党叫干啥就干啥,别的根本用不着你管。像这次谁‘下放’谁不‘下放’也根本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党支部、经理室都有一本账,说白了,写不写申请只是个态度问题,是不是听毛主席的话,不让‘下放’的你写申请也不会让你下,觉得你应该‘下放’的你不写申请也是你。所以我觉得把这个道理讲明白了还有什么不好办?”

温江贤作豁然开朗状:“哎,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还是年轻脑子好用,经你这么一点就全清楚了。”

严立新笑说:“装神弄鬼吧,你当真不知道?”

温江贤拍拍脑门说:“人有时候就是容易使劲往一个方面想,越想越糊涂,你这么稍微一点就明白了,不愧下午我看到郑家柱说的,你有你们严主任顶着不会有问题。”

“下午你看见他啦?”

“嗯,在街上瞎溜达,我还奇怪呢,后来回到组里才知道他的事。”

两人又说些闲话温江贤方告辞,临走不但把大半包大生产留下,还给了一张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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