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面色一沉,冷冷笑道:“我的职业规划,就不劳驾别人操心了!”他转向丁一鸣,“我最瞧不起某些人,口口声声要干事业,好像只有他干的是事业,别人干的就不是事业!把自己打扮得高尚无比,其实呢,对亲人的冷暖不闻不问,身上就根本没有一丝人味!一鸣不错,有责任心,是个男人!”他拉一个,打一个。
丁一鸣看看徐涛,望望林健康,脸上露出焦虑的干笑,生怕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你们俩讲的都没错,错就错在薪酬制度上,文科知识分子待遇太差!像我,上有老下有小,每天连茶叶都舍不得喝,只能变着法子找挣钱的门道。健康呢,老婆工资稳定,没有后顾之忧,就能安安心心做学问。等我解了燃眉之急,我也想静下心来做学问!”他搓着手,恨不能化为一缕青烟,当场消失。
林健康冲着丁一鸣道:“挣钱不是坏事,我也想挣钱!可若是光想挣钱,占着茅坑不拉屎,站在讲台上你问心无愧吗?对得起你的职业吗?钱这东西,和学问一样,永无止境!你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成天不摸书,荒废了专业,将来拿什么传给后世!”停了两秒,心想满腔忠告不值得对牛弹琴,愤然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告辞!”道不同,不相谋。
“历史学家,”徐涛毫不退让,“走好!”
“哎哎,健康,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丁一鸣挽留。
“下回吧。”林健康拎着米袋,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过了半分钟,丁一鸣还是追了上来:“今天碰到你老兄,真是遇见救星了,帮个忙吧,兄弟!”
“干吗?我能帮什么忙?”
“咳,行了行了,人各有志。”丁一鸣息事宁人,“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实在撑不住了!”他下睑乌黑,还生出三道纵向皱纹,看来确实累得不轻。
“赶什么呢?”林健康放缓语气。
“给出版社赶三部书稿。”丁一鸣唉声叹气,“一家文艺出版社,一家农业出版社,一家少儿出版社,三本,挤一块了。”
“你堕落啊!”林健康不以为然,“正事不干,干这种小儿科!”
“嘿,你不也写过嘛!”丁一鸣底气不足,讪讪笑道。
“我早金盆洗手了。”林健康说,“我劝你,把时间花在正经学术上,好好在专业上搞点东西出来。”读博士研究生时,林健康确实编过普及读物,动机相当简单,挣稿费,给乡下父亲治病。他编的是台湾出版公司的人物小传记《蒲松龄的故事》。编到最后,痛苦不堪。他热爱原创研究。整理归纳前人成果,用文学性的语言再度表述,对他而言就是把别人吐出来的东西重新咀嚼一遍,了无生趣。那时陈小兰正好毕业,开始按月领取工资,她替林健康做了决定:不想写就不写!从此,林健康再也没有“攒”过普及读物,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专业研究上,是系里公认的未来学术之星。
“我也写了点新见解。”丁一鸣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