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润推开了柳生热情的胳膊,换了张凳子坐下,仍然无动于衷,他说,我又不是打包机,要捆你姐姐,找女护工捆。我捆谁也不捆女人,捆个女人,有什么名气?
他们这么僵持着,柳生脸色难看了,一只手直指保润的鼻子,嘴里发出恼怒的叫声,你是妇联派来的?这么婆婆妈妈?要准备轿子来抬你是吗?我们一条街上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对你那么器重,你为什么要故意得罪我?说,给个理由!
看起来柳生要寻衅闹事了,保润怕他扰乱了九号病房,做出了一点妥协。他从床底下抽了一根绳子,带着柳生来到走廊上,说,捆人也没那么难,我教你一个绳结,保证你几秒钟就学会,回去自己捆。他让柳生拿着绳子,以自己的身体做示范,教柳生捆一个最容易的梅花结。保润说,对付你那个姐姐,一个梅花结足够了,皮肉不受苦,就是不能动,不会给你家丢人了。
但是,最容易的梅花结,柳生也学不会,绳子绕几下他就糊涂了,他不怨自己笨,反而怨保润为难他,一下将绳子套到了保润的脖子上,什么梅花结桃花结,我搞不清楚,你帮我去捆一下,会死啊?
柳生一动粗,保润不买账了,他挣脱了绳子,对柳生下了逐客令,你趁早走吧,别在这儿影响别人休息,我天天得罪人,得罪的人多了,再多你一个也不怕。
柳生仍然不死心,斜着眼睛观察保润的表情,要不,开个条件?你要现金还是要实物?尽管开口,明天给你们家送一篮子猪肝去,怎么样?
我没有条件。现金猪肝都不要,我们家不爱吃猪肝。
那送一篮子猪爪子去?是肉联厂刚剁出来的新鲜猪爪子,有钱也买不到的。柳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自信了很多,你不稀罕你妈肯定稀罕,她前几天排队没买到猪爪子,在店门口指桑骂槐,骂了半天社会风气!
保润有点动心了。他最喜欢吃猪爪子,他们全家,都喜欢吃猪爪子。但这么被一篮子猪爪子收买,他又觉得没面子。吃不上猪爪子,会死啊?他模仿着柳生的口气调侃了一句,腿往病房里走,脑袋却朝柳生转过去了,要不,把你姐姐带过来?带过来,我就捆。
这次轮到柳生犹豫了,他眯起眼睛打量男病区周遭的环境,正好看见那个十一床的从厕所出来,又没系裤子,嘴里说,要节约用纸,要节约用电,还要节约用水。柳生瞪着十一床裸露的下身,不知作出了何等联想,面露嫌恶之色,不行,我要把她带到这儿来,我妈妈不骂死我?柳生否决了保润的提议,甩着麻绳往外面走,嘴里愤慨地说,随便她去,我懒得管了,让她去脱,让她去做脱星,不关我屁事。话是赌气话,柳生终归不死心,走到楼梯口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用绳子拍打着栏杆说,保润你过来,我问你一件事。
柳生的眼神显得很诡秘,那种诡秘吸引了保润,他走过去了。柳生勾住了他的肩膀,捂着半边嘴巴,压低嗓门说,保润,你在这儿闷不闷?要个妹妹吗?
这个问题很敏感,而且带着某种撩人的暧昧。保润一时弄不清柳生的动机,什么妹妹?哪儿的妹妹?
是你喜欢的妹妹,我知道的。柳生朝他挤了下眼睛,歪歪脑袋说,跟我走,去了你就看见她了。
谁?我喜欢谁了?
柳生说,你少给我装蒜,我的消息很灵通,看上老花匠的孙女了吧?人家在喂兔子,你盯着她问,去不去看电影?去不去看电影?有没有这事情?你承认不承认?
保润躲闪的眼神,多少泄露了一部分事情的真相。他鄙夷地笑了几声,很快坚持不住了,问柳生,是谁告诉你的?
别管谁告诉我的,你承认不承认?
保润承认了,只承认一半。女孩子就喜欢自作多情,她真以为自己是仙女了?谁钓她?保润说,我多了一张电影票,浪费了可惜,正好遇见她,随便问她一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