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个拿撒勒人诞生而作
为什么又下雪呢？ 木栅上的麻雀看着天 天是这末阴喑的 有人走过马槽 马槽里有女性的哭泣 似乎已一夜了 任你流尽耻辱的泪 也不能润湿
冬的枯干的土地呀 有人走过马槽 马槽里传出了裂心的哀叫 噫，用无数手指 众人指着不贞的少妇 叱骂她就像马屎一样污秽 没有肯给她拿一只血盆
或是倒一桶温水的。
风从泥墙的破孔 发出寒冷的嘲笑 她挣扎挣扎挣扎 把头抵住了木栅 看，那蓬松的散发间的
两颗闪着疯狂的光辉的眼 这伯利恒被弃的女子 遂有了道德上的傲慢 给轻蔑她的人群以愤恨的反抗 周身都被汗浸湿了 风，再吹得泼辣些吧 为什么又静寂了呢 听，嫩弱的尖音从下面发出了 产妇的血
在永不开花的马槽里 散下了最艳丽的花朵 那小生命
延续了母亲的余力 在稻草堆里伸动着四肢 有人走过马槽 掷来了斜视的眼光 有人走过马槽 捏着鼻子 有人走过马槽
发出冰冷的笑 初生的婴孩 带着惶恐的哭叫 来认识这陌生的世界了 昏晕过去的 马利亚重新清醒过来 俯下了苍白的脸 她的话伴着眼泪 断续地滚下 "孩子呀 在伯利恒 我们将要被逐的 我们去
流浪会把你养大 今天起
你记住自己是 马槽里
一个被弃的女子的儿子 痛苦与迫害诞生了你 等你有能力了 须要用自己的眼泪 洗去众人的罪恶" 她困苦的起来 把新生的裹进怀里
带着悲伤离开了马槽 雪花飘上她的散发 无声地 她去了
一九三六年圣诞节
(原载1937年2月《新诗》月刊第1卷第5期， 收入《旷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