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羊说起话来比我这个诗人更让人难以琢磨。她头一次和我说话时是坐在了七舍楼下的地上。我们都去找伟地而未遇。当时她盘腿坐在水泥地面,穿黑色的体恤,黑色的裙子散落在她身体的周围。印象中,她只喜欢黑色或灰色的还有点宽大的衣服。那天,她对我说:“老鱼,你在夜里干什么?”我站着,低头的时候可以越过她的领口看见她的乳沟,她没有戴胸罩,以后的日子也很少看见她戴。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下后说:“睡觉,在梦里听波德莱尔的诗歌,说梦话,黎明前写我一万行的长诗。”
她说:“夜里有人来突然拜访你,你奇怪吗?”
我说:“不奇怪。”
她说:“那如果是我和外国人来,你奇怪吗?”
我想了一下,觉得她真有点怪,我说:“你和男的来,我会奇怪,因为我想也许你不需要一个观众,和女的来,就不奇怪。因为你可以当一个观众。”
然后,何羊就是那一脸神秘主义的微笑。
她说:“我们也会很多人来。孩子!”
她叫我孩子。
何羊离开中国时并没有送她的画给我。她先嫁到德国,近来听说又改嫁到了希腊。和一个据说有豪华游艇富豪男人扯起了关系。也许过几年被这希腊富豪一炒,就成了世界著名女画家了。再说,她的潜质也不差。我只留有一张她的画的印刷品,那张她趴在箱子上睡的自画像,刊登在一个毫无意义和品位的文学杂志的封底,没有什么商业价值。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它揉皱了,所以那画看起来很旧。所以,现在让我回忆何羊,那些回忆似乎也很皱了。
我第一次去何羊住的地方时,她正和几个画画的同学在吃午饭,有男有女。那几个男的长得非常飘逸,留长发,充满真正的艺术气质,对我也很客气,然后就留下我和何羊在屋里。我心里一直奇怪,为啥他们和何羊之间就没点啥?